她往江特助的身後看了一眼，沒看到他帶著人回來；再往江特助的身上看了一眼，也沒有任何打鬥痕跡。

  慕涼煙的臉色不由一沉——

  怎麽回事？

  讓他去機場救人，他當是去喝茶聊天的？

  “啊……”江特助的身形一僵。

  明明眼前的人沒帶任何武器，但就是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他從剛才就覺得她不對勁了，現在被她這麽一瞪，莫名地脊背發涼。

  “救、救了啊！”他磕巴了一下，才正色回答，“顧小姐果然在機場，還遇到了點小麻煩。但也不能算救，我們隻是幫忙解個圍。”

  “解圍？”慕涼煙疑惑。

  “就是她在拿行李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個人。對方不依不饒的，非說手臂摔骨折了，要顧小姐負責，拽著不讓走。”說到這裏，江特助也有些氣憤。

  “骨折？”慕涼煙皺了皺眉，“是訛錢還是……”

  “倒也沒說要錢，喊著要去醫院，讓顧小姐跟著一起去繳費。”江特助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當時場麵比較亂，被撞的那個人也是個不講理的，家屬還想打人。旁邊不少人圍著看的，勸顧小姐先陪人去醫院把錢交了……”

  慕涼煙靜靜地聽著，大概明白了這個綁人的套路——

  先假裝受傷，鬧大動靜，逼著顧晚晚不得不送人去醫院。一旦顧晚晚和他們出去，離開了機場監控區，就會被綁架帶走。

  這樣即使事後追查，確定了綁匪人員，也無法確認失蹤地點，不知道如何追查。

  ……算是三教九流的路數。

  還挺卑鄙！

  “後來呢？”她聽了半晌打斷，直接詢問，“沒讓顧晚晚跟他們走吧？”

  “當然沒有！”江特助迅速否決，“那個人的胳膊，壓根就不像骨折的樣子！但畢竟這裏不是我們的地方，基本的程序還是要走的，我留了兩個人，陪顧小姐等他們驗傷，驗完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而他安排好這些，就先回來了。

  “在哪裏驗傷？”她打斷。

  “在機場。”他的安排很周到，“那裏有醫務室和專業人員，我也已經派人通知了本地的警方。”

  慕涼煙聽得仔細，默默地把地址記下。

  “我要出去一趟。”默念並背誦後，她回過頭，看向房間內的傅司城，“你可以嗎？”

  傅司城點了點頭：“我派幾個人給你？”

  “不用，公眾場合，不會有什麽事。”慕涼煙聳了聳肩，抬腳便往門口走，“顧晚晚一個人我不太放心，我去看看。”

  “呃……”江特助遲疑了一秒，試圖阻止，“……慕小姐，那兩個人像無賴一樣，不講理的！”

  然而後者並沒有理會他，她的手搭上門把手，已拉開了房間的門。

  走出去兩步後，她才突然折回來，一張臉趴在門上：“晚上一起吃飯。”她還記著呢，今天晚上是他們的約會。

  “碰！”

  門外的人離開，在慣性的作用下，房門輕聲甩上。

  而房間內，傅司城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淡然微笑。

  ……

  “……”江特助站在房間裏，莫名地有些尷尬。明明人都走了，他卻像是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多餘。

  但他依舊不讚成慕小姐去機場，正想說明時——

  “江涉。”傅司城叫住他，已回過神來，把話題轉向了正事，“楓城的項目投資評估得怎麽樣了？”

  “已經在做了。”提到公事，江特助的注意力立馬回來了，“除了我們看好的幾個板塊，還有很多新的項目申請。”

  “你看著辦，”傅司城動了動，整理了衣衫，從沙發上站起來，“像我們在海城那樣，多滲透幾個領域。以後這裏有什麽風吹草動，我都會知道。”

  這樣，秦霽然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是。”江特助應聲。

  他掏出手機，一邊翻著記事本，一邊計算著投資安排：“明天的座談需要您親自出麵，接下來的，我都可以留在這裏談。”

  說完，他抬起頭：“您今天就好好養傷？”

  傅司城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他微微抬起胳膊，但背上傷口的牽涉痛，卻讓他不由蹙眉。他本不放在心上的刀傷，看來還真需要養一養……

  那就修養到今天黃昏吧。

  “……晚上給我定個位子。”今晚他有別的安排，“我約了人。”

  “嗯？啊是……”江特助愣了一下，陡然想到慕小姐剛才那句“晚上一起吃飯”，才終於反應過來。

  他連連點頭，高興得連手機都沒有來得及收起，就這麽抓在手裏。

  這種感覺就好像跟著一艘沉浮孤寂的船，一路看著它漂泊不定，看著它落寞不甘，直到現在，他終於看到那艘船靠岸。

  “慕小姐……挺好的！”他是真的欣慰，傅少終於放下過去，有了新的選擇，“之前她就衝進倉庫找您，連命都不顧；後來我聽說，您來醫院，她也是寸步不離跟著……”

  越說，越覺得這個慕小姐，比以前那個靠譜——

  之前那個慕小姐，多難相處啊！

  雖然沒見過她真人，但是光聽那種呼風喚雨、攪弄風雲的事跡，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嗯。”傅司城淡淡地應聲，思考的卻是別的，“要準備她愛吃的，她喜歡海鮮和魚。”

  “好的好的。”江特助連連應聲，誇獎的話說完了，又覺得有些不妥，“真不該讓慕小姐去機場的！那兩個人不講理的很，看到他們破壞心情，說不定……”

  說不定就影響晚上約會心情了！

  這可是大事！

  江特助凝重地想著，劃開了手機屏幕就想打電話，讓人盡快把機場的事處理了。大不了就給錢，被訛就被訛唄，心情最重要。

  “……我去把她追回來？”他甚至如此提議。

  “不用。”傅司城不動聲色地拒絕了，“處理那樣的事情，她比你們擅長。”

  “啊？”江特助微愣，“可我擔心……”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傅司城已抬頭，目光凝視著遠方，嘴角噙著清淺的笑意：“她是慕涼煙。”

  “什麽？！”江特助一驚，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

  …………

  機場。

  某個休息室被臨時征用，充當驗傷和調解的地方。現在房間裏除了當事人雙方，還有醫務室的醫生、機場工作人員、江特助留下的人。

  十來個人，把不怎麽大的休息室，擠得滿滿當當。

  慕涼煙趕到的時候，正聽到裏麵撒潑的聲音——

  “我不要你碰！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你收了錢的吧，向著她說話？”是個女人的聲音，歇斯底裏，“你說沒斷就沒斷啊？我的手就是疼得受不了！”

  “我老婆被她撞倒以後，手就這樣了！”接著又是個男人的聲音，“我們要去醫院！把我們留在這裏，派個小醫生算怎麽回事？欺負我們沒權沒勢啊！”

  越說越激動，聽到最後，甚至像是動了手。

  “碰！”

  一聲巨響，三秒後，休息室的門被拉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出來。

  他一身的狼狽——白大褂被扯得皺皺巴巴，領口的扣子掉了兩個；眼鏡掛在鼻梁上，鏡腳已經被抓歪了；他的臉上還有明顯的抓傷，紅彤彤的，四根血線。

  “有病！真的是有病！”他低咒著，氣得發抖，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往外走，“沒事找事！”

  “王醫生。”有人從後麵追出來，像是機場的工作人員，“您沒事吧？”

  “報警！”王醫生的臉色鐵青，“沒什麽好說的，讓他們去警局處理。”

  “但是上麵的意思，是驗個傷，然後能私了就私了……”工作人員試圖勸說，但隻委婉表達了一半，便被全盤否決。

  “私不了！這傷，我也驗不了。”王醫生手指著休息室的方向，手指都在哆嗦，“不是要去大醫院嗎，要找大醫生嗎？報警，讓警方帶他們去！我是伺候不起！”

  他說完，摘下歪歪扭扭的眼鏡，往地上這麽一砸，氣哼哼地走了。

  “唉，今天真是遇到極品了……”工作人員也煩惱地嘀咕，她無奈地在原地歎了口氣，掏出手機，正想往上匯報。

  但還沒來得及撥出號碼，一隻手卻按上她的屏幕，將她的意圖按了下去。

  她抬頭，正對上一張微笑的臉。

  “等一等。”慕涼煙止住她，“上麵的意思，不是盡量私了嗎？”剛才他們談話的內容，她恰好都聽見了。

  “是……”工作人員下意識地應聲，承認了之後才反應過來，“你是誰？”

  “能幫你們私了的人。”慕涼煙揚唇，衝對方自信地眨了眨眼，繼而吩咐，“叫你們的人都出來，在外麵等一會兒，我進去和他們談談。”

  工作人員猶豫了，而休息室裏麵，又傳來那一男一女咆哮的聲音。

  “你看，我身上沒有武器，這裏也沒有隔音，有什麽事情，你們隨時能衝進來，怕什麽？”她擼起了袖子，展示了一下。

  工作人員開始動搖，而且裏麵的動靜，確實也不能再拖下去。

  “你是……去談判的？”她問。

  談判？

  對付那種人，這詞多麽溫和啊……

  慕涼煙笑了笑，厚著臉皮點頭：“可以這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