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長眼睛啊！”慕涼煙脫口而出，心情不爽地怒喝。

  她的第一反應——

  是那幾個大學生幹的！

  老板剛才就說過了，今天的客人除了他們，也就那幾個大學生。後者在他們之前進山，還借走了“獵槍”。

  這些人會不會玩？

  估計連血都沒見過的一批人，也敢隨隨便便放槍了？

  知不知道那種“獵槍”雖然打不死人，但橡皮子彈打在身上，還是很疼的！

  她這就把那幫人揪出來，狠狠教訓一頓。

  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沙沙……”

  不遠處有樹枝摩挲的聲音，樹葉後有什麽東西迅速退走。慕涼煙憤怒地轉向聲源，隻來得及看到樹葉和遠去的殘影。

  開槍的那個人跑得飛快。

  “特麽的……”慕涼煙低咒，忍不住爆了聲粗口。她原本想追上去，把人攔下來先罵一頓，但剛一動，肩膀上的衣服正好掉下來。

  她本能地去撿，卻在彎腰碰上衣服的那一瞬，忽然一怔。

  等等！

  大學生會有這麽敏捷的身手嗎？

  而且……她看清楚了沒入梧桐樹枝幹的子彈。彈頭已沒入枝幹，她借著目前的光線，看到彈孔反射出金屬色澤的光。

  這可不是橡膠子彈能完成的。這是真槍，真子彈。

  慕涼煙的神色一凜：這個山裏，還有別人？

  她變了臉色，抓起地上的衣服就想離開，但在看到手裏是傅司城的外套後，又突然反應過來：對方是衝著傅司城來的！

  那一槍，也是對準傅司城的。

  因為剛才沒打中，她又喊出了聲，對方察覺認錯了人，才跑了。

  想逃？

  做夢呢！

  慕涼煙顧不上別的，甚至都顧不上等傅司城，直接外套一扔，找了塊鬆軟的地方就跳下去，朝著對方離開的方向狂奔。

  ………

  雨勢漸大。

  雨水沿著山頂的溝壑凹槽蜿蜒而下，讓原本就濕滑的山路，更加寸步難行。慕涼煙滑倒了好幾次，那個人也滑倒了好幾次，兩人就這麽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她隻看到對方是個男人。

  “砰！”

  被跟得緊了，對方回頭，直接就是一槍。

  消音的槍口發出一聲悶響，子彈破空而來，帶著淩厲的殺意，從她的附近略過。

  慕涼煙心中一緊，隻能稍稍拉開距離。

  “砰砰砰！”

  被跟得煩了，對方又是數槍。但此時的雨已經大了，雨勢降低了能見度，再加上兩人都是奔跑的狀態，想瞄準更是難上加難。

  一直到子彈打光，慕涼煙還是毫發無傷。

  慕涼煙鬆了口氣，手上開始拆裝那把簡易彈弓。對方的攻擊用完了，這次輪到她來反擊了。

  “咻……”

  石頭彈射出去，正中對方的後頸，那個身體踉蹌了一下，卻壓根沒停下逃跑的腳步。

  慕涼煙咬牙：這是什麽廢物彈弓？要是能給她換一把槍，她現在就能把人幹趴下！不像現在……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累得跟條狗一樣。

  而對方——

  他直接卸了槍，把沒了子彈的槍分兩個方向丟出去。然後他又丟其他隨身物品，減少重量，增加奔跑的速度。

  他的動作熟稔敏捷，那丟東西換逃跑的方式，就像訓練有素、實戰能力極強的雇傭兵。

  ……等一下。

  雇傭兵？！

  慕涼煙猛地想起來一件事，也在瞬間揣測出了對方的身份：這個人，應該就是她在黑市上找的雇傭兵吧！！

  之前她花了一大筆錢，交易的內容便是：把傅司城帶給她。

  現在傅司城自己回來了，但黑市上的交易並沒有終止。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是會傾巢出動，抓到傅司城，然後帶到她麵前。

  “該死的！”慕涼煙低咒，這瞬間悔得想嘔血。

  這些雇傭兵隻賣體力身手，都不賣腦子的嗎？知不知道，剛剛差點就鬧了個大烏龍：他們差點把她這個雇主殺了！

  要是她死了，他們就是帶回傅司城，這輩子也別想尾款了。

  而且他們怎麽辦事的？

  她不是說要活的傅司城嗎，一開始為什麽會開槍？

  “站住！”一開始的警惕和懷疑，此刻完全變成了憤怒。慕涼煙大喊出聲，腳下不管不顧地加快了速度，“你給我停下！”停下讓她給差評。

  對方一愣，那張布滿刀疤的臉回頭，看了她一眼，似意外著她的速度。

  一個看起來沒任何優勢的年輕女人，竟然能這麽跟他一路……

  但他並未就此停下。

  前麵就是一個近兩米的坡度，下麵是山裏的天然河道。他走到那裏，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跳了下去。

  慕涼煙一咬牙，從他的上方撲下去，借用慣性和重力，直接把人按趴在地上。

  嘶……疼！

  落地的那一秒，她感覺到腳踝處傳來清晰的痛覺，顯然她在這最後一擊中，不小心扭到了腳。而那個逃跑的人，則是被他按倒在河道邊上，臉上都嗑出了血。

  “行動取消了！”顧不上腳上的疼痛，慕涼煙扯著對方的頭發直接喊，“你們搞什麽，不是說要活口的嗎？”

  雇傭兵的眼裏充滿了戾氣。

  他原本拿起了河道旁的石頭，直接轉過來，就想和她肉搏。但在聽到慕涼煙的質問時，他的動作才明顯頓住。

  “人在楓城的時候你們找不到，現在他都安全回來了，你們非插一腳？”慕涼煙滿臉氣憤，“強製行動之前，難道不應該通知你們的雇主一聲嗎？”

  就這樣還做生意呢！

  她不在的這幾年，黑市都已經low到這地步了？

  “你……”雇傭兵這才鬆手，放下手裏的石頭。他開口，說話夾雜著蹩腳的口音，“……你是doctor？醫生？”

  她雇傭對方的賬號，身份是個黑市醫生，也是對方所能知道的所有信息。因此，醫生這個詞，應該是對方給她的簡稱。

  “是啊！”慕涼煙沒好氣地鬆手，支撐著自己從對方身上爬下來。

  她的腳扭傷了，一踩到地麵便是鑽心的痛，她沒辦法站起來，索性手腳並用，先爬到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下坐好，就當是躲雨。

  然後她才掏出手機，怨憤地擦了擦屏幕，點開來看：“你們既然知道他在海城，就應該先通知我……”

  話到一半，她的聲音停住。

  隔著一片氤氳的水汽，她看到手機角落“無信號”的字樣。有了這個無信號，對方到底有沒有通知她，根本無從考證。

  罵了也是白罵！

  慕涼煙索性把手機丟在一邊，先去處理自己扭傷的右腳。

  雇傭兵卻沉默著走過來，拿起被她放在一邊的手機，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然後，他才徹底信了她的身份。

  “我們這裏出了點狀況，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就沒顧得上。”他開口，正式麵對自己的雇主，表現出明顯的緊張和歉意，“……你還好吧？”

  說話的同時，他在慕涼煙麵前蹲下來。

  “好得很呢，腿竟然沒廢掉。”慕涼煙涼涼地開口，把剛剛追了一路的氣，順便都撒了，“而且我剛剛沒被槍打死，我可真是太高興了呢！”

  她陰陽怪氣地說完，最後還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

  雇傭兵沒反駁。

  誤傷或者誤殺雇主這種事，本來就是道上的大忌，他半點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他隻能聽著受著，眼巴巴看慕涼煙按摩著小腿以下……

  “你受傷了。”他想了想，“我可以幫你。”保護雇主，應該是每一場交易的基本條件，他在開口的同時，碰上慕涼煙的腿。

  一聲輕響。

  他直接把扭傷的骨節複位。

  “嘶……”慕涼煙疼得齜牙，表麵上沒喊出來，心裏已經在瘋狂飆髒話。

  “沒傷到骨頭，休息幾天就好。”雇傭兵收回手，根據自己的經驗，老練地給出建議，“就是這幾天走路不太方便。”

  慕涼煙深吸了口氣。

  疼痛的感覺褪去，她才抬起一張略顯蒼白的臉，抹了把臉上的水漬：“你知道我是誰嗎？”

  雇傭兵一愣。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事實上壓根沒聽懂慕涼煙的問題。

  “你剛剛叫我什麽？”慕涼煙換了種方式提醒。

  這回，雇傭兵反應過來了：“醫生。”這是黑市上的信息，他從她的往期交易內容上，可以看到她在黑市的職業。

  慕涼煙又深吸了口氣，然後直接爆發——

  “都說我是醫生了，我會不知道處理扭傷嗎？”她氣憤地握拳，很想直接揍上去，“我這樣的醫生，會把傷處理得需要休息幾天？”

  所以要他“熱情”動手？

  他這麽一“幫忙”，原本她能自己走回去的，現在是絕對沒辦法了。

  “……抱歉。”雇傭兵呆呆地站著，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事情，頭頓時又低了幾分，“我可以背您出去。”

  他朝某個方向指了指：“從那裏出去，是一條小路，我可以把您送到海城任何繁華的地方。”

  慕涼煙擺擺手，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她隻身追上對方，就是想說任務取消，不要再來打擾。現在既然把話說了，她接下來要趕緊回到木屋那裏，假裝無事發生。

  “我要回剛才那裏。”她開口。

  她沒發現，她的這句話，讓對方臉上湧上複雜又怪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