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入水冰涼，海水從四麵八方向她湧來。

  慕涼煙也是入了水，才想起來：她不擅長遊泳！她的技術，最多是在平靜的遊泳池讓自己浮起來……這項技術在波濤洶湧的海裏完全沒用。

  而且，這個身體剛剛就沒力氣了。

  “傅……咳咳！”她沒太多思考，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喊人，但才喊了一句，便嗆了水。一個浪頭打過來，直接把她卷進了水底，剝奪了她所有的空氣。

  慕涼煙不得要領。

  她隻能在水裏胡亂地抓，胡亂地滑動……還真是在某一刻，她碰到了某個人樣的東西。

  傅司城，我找到你了。

  她心裏一喜，直接抱住了對方。但是她實在遊不動了，更不知道怎麽回到水麵上去？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緊緊抱著。

  死就死吧！

  大腦缺氧的時候，她渾渾噩噩地這麽想。

  氧氣在一點點抽離，她除了抱住對方，什麽都做不了。而被她抱住的人，很快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慕涼煙感覺自己的唇齒被撬開，有空氣渡了過來，然後對方反過來抱住她，帶著她飛快浮出水麵……

  ………

  “咳咳咳……”

  又是水又是浪的，她被嗆得不輕，但好在氧氣都回來了。

  傅司城托著她，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把嗆的水都吐了出來。

  “你跳下來幹什麽？”他的動作很粗魯，語氣很凶，“你不會憋氣？”最後他看出來了，直接質問，“你連遊泳都不會，跳下來幹什麽？”

  “我……”慕涼煙回答不上來。

  她怏怏地靠在他身上，有些慶幸地想：能這麽罵人，他應該是沒被爆炸波及吧，應該是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吧？

  不對！

  人在極度的疼痛下，是感覺不到的。

  他的身體沒事吧？

  他的腿什麽沒傷到吧？

  慕涼煙腦子裏這麽想著，雙手已直接在水下探過去，善意地想檢查一遍。但是右手才剛摸到他的腰下，便被他猛地扣住，拎出水麵。

  “你往哪裏摸！”傅司城的聲音有些啞，語氣似乎更差了。

  慕涼煙累得連睜眼都沒力氣，她隻想確認他沒受傷，然後自己休息一會兒。

  “我就摸摸，沒別的意思……”她悶悶地堅持，右手執拗地想從他掌下掙開，繼續看看他是不是四肢健全。

  她沒多想，沒意識到這句話存在多大的歧義，她甚至沒注意到，身前的人此刻多麽僵硬緊繃。

  “不、可、以！”他近乎咬牙切齒。

  “你好麻煩就摸一下就好了……”她真的很累想睡了。

  傅司城錮著她，被她沒完沒了地纏著，最後鐵青的臉上，甚至有了一絲鬆動……

  “傅少！”恰好有幾束光打過來，下屬找到他們了。

  傅司城的神色一鬆，他總算不用在糾結某件事，直接扶著懷裏的人，向光源的方向遊去……

  ………

  慕涼煙睡著了。

  是那種睡眠很淺，卻很安心地睡著了。就像她明顯感覺自己在水裏，後來又明顯聽到一頓嘈雜，可她還是安心入眠。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她明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是生氣憤怒的，或者絕望難堪的，但就是奇怪的……這種情緒，她都沒有。

  她剛得知三年前的真相，得知自己死得冤枉，被自己的好兄弟出賣，但她一點都不想去回憶，不想去細想。

  甚至，三年前的前因後果，那個設計她死亡的陷阱怎麽布置的，她都不想知道。

  她現在想當慕小。

  這是多好的一個“龜殼”啊，她可以躲進去遮風擋雨。

  就像現在海麵上狂風暴雨，她卻被帶進一個豪華遊艇，安頓在一個溫暖舒適的空間裏。

  隻是為什麽叫她？

  放她這麽睡著不好嗎？

  ……肩膀又被推了一下，慕涼煙終於不悅地睜開眼睛。

  是傅司城。

  他就站在她麵前，渾身濕漉漉的，彎腰等著睡在沙發上的她醒來。

  “幹嘛？”她問了一聲，眼睛就又要閉上。

  “熱水放好了，你去洗洗換身衣服，會感冒。”傅司城拍了拍她，把她剛攢下的睡意又拍散了，“這裏沒傭人，都是男人，幫不了你。”

  慕涼煙終於翻身坐起來，她充滿怨念地足足盯了他十秒，然後才站起來：“在哪裏？”

  “這邊。”

  ………

  一個熱水澡，慕涼煙也不知道洗了多久。

  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外麵正在經曆第二場暴風雨。從遊艇的玻璃看出去，能看到外麵的海浪翻湧和電閃雷鳴。

  遊艇也在沉浮，但比她之前的小船平穩多了。

  慕涼煙有了點精神。

  她沒去裏麵的臥室，也沒回那張剛剛躺過的沙發，而是往前麵走了幾步……她看到傅司城正坐在吧台那裏，一個人對著一杯酒發呆。

  淺紅色酒汁隨著遊艇的起伏在晃蕩，每一次都是晃到杯沿，又險險地沒潑出去。

  傅司城穿著一件浴袍。

  他應該是去其他房間洗漱過了，一身的狼狽收拾完，隻剩幹幹淨淨的浴袍。

  慕涼煙趁著他走神的時候，偷偷看了他一會兒。

  她的大腦在串聯起剛才的點滴：他舍命救了她，在最後那一刻，似乎還表了白……她從來沒想過，她的仇人會是這樣的人。

  就好像……這個世界徹底顛覆了。

  原本避之如洪水猛獸的人，原來那麽純粹、溫柔、可以為她義無反顧。

  她要真是慕小就好了！

  她要真土生土長在這個“龜殼”，也那麽純粹就好了！

  “不困了？”傅司城恰好在此時發現了她，他轉過頭來，看到她一身睡裙，微微蹙了蹙眉，“回房間去。”

  話雖這麽說著，他手上卻是調高了外倉的空調。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

  “外麵打雷的聲音太大了，我睡不著。”她胡扯了個理由，走近幾步，坐在了他旁邊的吧台椅上，“我陪陪你啊。”

  傅司城一怔。

  他看過來的眼神裏，有明顯的詫異和錯愕，但也隻是一眼，他便把目光收了回去，外表恢複一片平和。

  慕涼煙頓時起了逗弄他的情緒。

  “之前我問你慕小哪裏好，你怎麽回答我的？”慕涼煙笑嘻嘻地撐著腦袋，突然還想把那句“她哪裏都好”聽一遍。

  但傅司城沒回答。

  她戳了戳他，他的麵色甚至還沉了一點。

  慕涼煙努了努嘴，她也覺得這麽做不太好，可她今晚太想當慕小了，哪怕隻當幾個小時都好。她決定做點什麽，先減輕一點自己的罪惡感。

  “你喝的什麽酒？”她撈過他麵前的酒杯，直接喝了一口。

  酸酸的，甜甜的，很冰，也不知道是什麽酒，反正沒酒味。

  不過這也不重要，這個身體沒酒量，她隻是想利用這一點“發發酒瘋”罷了。

  “……我在想關於海城的事。”傅司城本想攔，但沒攔住，他索性也任她喝了。

  “別想了！”慕涼煙打斷他。海城關她慕小什麽事？她慕小就想聊點膩膩歪歪的，“傅司城，你說兩句好話給我聽聽。”

  “海城以後不會有人為難你。”他開口。

  “……”這叫什麽好話？

  慕涼煙無語地歎了口氣，她很想罵他兩句，卻忍住了。她想了想，決定豁出去了，把自己記的那些電視劇情節挖出來，一句句教他——

  “你就說，你會一輩子對我好的。”

  “然後你說，慕小，我要帶你去看最亮的星星。”

  “還有啊，比如，慕小，我喜歡你。”

  “……”

  ……

  說到最後，傅司城一句還沒學，她就自己先覺得太甜膩了。這個行為簡直會斷了她的後路，但幸好，她提前喝了他的酒。

  醉酒的人，可以肆無忌憚。

  “喂，傅司城，”她抱住他的胳膊，腦袋靠在他身上，“我喝酒了，你知道的，我平時不這樣的……酒量不好。”

  身邊的人這才有了動靜。

  她看到他拿回那個酒杯，修長的指節劃過杯沿，無語地停了許久，終於輕歎：“這不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