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很冒險，但此時別無選擇。

  在貨倉裏的那幾位看來，她也許很有“能耐”，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她現在每走一步，要耗費多大的力氣……這具身體的精力，都快被她用完了。

  所以，她必須在自己昏倒之前，解決這一切。

  ………

  走廊盡頭的房間。

  房門虛掩著，有柔白的光線透射出來。門後應該懸掛著風鈴，隨著船身的晃動，風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按下屬說的，這裏，應該是“先生”的房間。

  慕涼煙躲在暗處觀察了半晌，然後猛地快跑闖過去，直接推開了門——

  “叮呤當啷……”

  風鈴發出雜亂的撞擊音，但很快被慕涼煙止住。

  她帶上門，迅速觀察起這個房間：空間不大，複古風格的裝飾，整個房間裏都是木質家具。正中間的木床上，躺著一個人，他虛弱地蓋著半身被子，手上還連著輸液。

  床旁邊放著一張木桌子，桌子上放著那個藍色的運動包，應該就是從酒吧地下挖出來的，還帶著泥濕。那個包現在打開了，從她的方向，隻能看到一包破破爛爛的碎紙片。

  是腐爛了？

  之前是什麽東西？

  慕涼煙不知道，她繞過去幾步，想看個清楚，才發現包後麵還放著一瓶開過的酒，一個盛酒的杯子……隻是因為船在晃蕩，杯子裏的酒已潑出來大半，都沾在了運動包上。

  “咳……”在她觀察的時候，床上的人倒是輕咳一聲，先醒了過來。

  他緩緩地睜眼，一眼就看到了房間裏的人。

  四目相對，他的眼裏閃過明顯的震然，但也隻是震了一秒，便平複了下來。他似乎對於她會來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意外。

  慕涼煙也在同時打量對方——

  她這才仔細研究，那張猙獰毀容的臉，應該是被毀在她死去之後；對方那個嘶啞的聲帶，被損毀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年；他說話的方式，其實是有一點熟悉的……

  唯一奇怪的是，他的眼神，讓她陌生。

  “我算了算時間，你也該醒了，藥液沒注入靜脈，不會昏迷很長時間。”他緩緩地開口，一見麵，竟是溫和的語氣，“所以，我在等你……”

  說到這裏，他看了眼門後的風鈴，然後歉意地補充，“……但我好像還是睡過頭了。”

  “等我？”慕涼煙冷冷一笑，謹慎地挪動著位子，“是等著殺我？還是等著向我懺悔你的過錯？”

  床上的人一怔，繼而笑了。

  “就像……夢一樣。”他自嘲地開口，“我覺得你是她，又覺得你不是她，說不清楚，就想等你說說話……喝點？”

  他抬手，虛弱地朝酒瓶酒杯的方向指了指。

  慕涼煙蹙眉。

  她以前是能喝酒的，而且酒量很好，但現在這個身體是廢物，一碰就醉。所以桌上的這杯酒，不管有毒沒毒，她都不會碰的。

  但她並不拒絕碰酒瓶。

  “謝了啊。”她拿起酒瓶，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然後猛地握住瓶頸，砸碎了瓶身。

  一聲碎響。

  玻璃瓶碎裂，裏麵的酒和碎玻璃四濺，瞬間迸了一地。

  慕涼煙卻是神色如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平靜地說完下半句：“……正好缺個稱手的武器。”

  “嗬嗬……咳！”床上的人看了她幾秒，然後朗聲大笑，笑到了嗆咳，“……她是喝酒的。你是不了解，還是不想學了？”

  “先生，我來給您換……啊！”房門在此時被推開，一個護士模樣的人，拿著新的輸液瓶出現在門口。看到屋內的場景，她的臉色一變，頓時驚呼。

  呼喊引來了下屬，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

  而慕涼煙早已把破碎的酒瓶頸，抵在了床上人的脖子上。

  “叫你的人出去。”她的語氣平靜，“我們接著聊我們的？”

  “出去！”他立馬配合了，甚至在下屬闖進來的那一刻，他已主動表現出不悅的表情了。

  “先生？可是她……”

  “出去！”他又低喝。

  “先生這不合規矩，而且……”下屬試圖說什麽，卻被打斷了。

  “沒有回去之前，這裏我說了算。”他激動地喊出來，脖子往前伸著，差點主動劃到玻璃片，“領罰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下屬這才閉嘴，一臉欲言又止地走了。

  房間裏又重新安靜下來。

  慕涼煙蹙了蹙眉：聽他剛才說的，“回去”和“領罰”又是什麽？他還有上級？還是背後有老板？

  “嗐，慕涼煙已經死了……”床上的人輕歎，不知道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爆炸的時候，她就在裏麵，她沒有逃……牆都塌了，什麽也沒剩下……”

  “小二也已經死了。”慕涼煙冷冷地接話，她的語氣連半點波動都沒有，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

  “那天他說，別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要怎麽辦，我當然是要把人幹掉……他說，那些人溜到了我們的地方，他和我一起去堵……他在那裏替我挨了一槍，臨死前，他讓我跑，可我沒有，我追進去，裏麵爆炸了……”

  和他的感歎不同，慕涼煙在說這些的時候，是盯著對方的。

  她說的，是隻有他們倆知道的細節。

  她問心無愧。

  而他……他睜大了眼，錯愕又惶恐。

  “你說小二為什麽沒死？我想了很久，除非打中他的不是子彈。”慕涼煙繼續開口，就像在說無關痛癢的事情，“可我為什麽死了呢？我知道了，因為這是他送我的陷阱。”

  她勾了勾唇角，心裏滿是酸澀，臉上卻笑得燦爛：“所以為什麽背叛我？”

  “我……我沒有！！！”小二終於爆發地喊出來，他一說話，眼角也瞬間有了淚意。

  “為了錢嗎？”慕涼煙卻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一樣，還是微笑著繼續問他，“為了權？或者……為了新藥？”

  最後的那句，讓對方的呼吸都有了清晰的變化。

  “果然，為了新藥。”慕涼煙臉上的笑維持不下去，“說說吧，新藥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