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他在原地叫她。

  “……”要去哪兒？

  慕涼煙沒問出口，隻是看過去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謹慎。特別是昨晚聽到那個郭總說，傅司城也在打探當年的事情，她就更留了個心眼。

  傅司城倒也不計較，見她不動，便主動向她走來。

  “怎麽不聯係我？”他在她麵前站定，距離很近，有溫熱的氣息，似能沾到她的發梢。

  “我沒手機。”慕涼煙頓了頓，索性理直氣壯地答了。

  “你朋友的呢？”他追問，說話的同時，還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欠費了。”她胡亂地編了一個。

  傅司城失笑，沒直接拆穿，隻是淡淡接話：“挺好，至少是客觀原因。”

  說完，他話鋒一轉，突然詢問，“這個地方，現在是你的了？”

  慕涼煙的心再度一沉。

  他怎會知道？

  從昨晚到現在，他從哪裏來的消息？

  “海城的耳目眾多，這不是什麽秘密。這個地方，我想買下來。可以讓嗎？”傅司城沒有隱瞞，同樣開門見山，“價格隨便你開。”

  “我可不是缺錢的人，傅少給得起？”慕涼煙抱著手臂，懷疑地後退一步。

  “多少都給。”他目光平靜，“或者九大區裏麵，你隨便指一個地，我買下來和你換。”

  慕涼煙暗暗吸了口氣：昔日的九區十四界，九大區，相當於是富人區，那可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她那時候買不起也租不起，才會把公司建在這南郊。

  這上下的價值，隔了幾乎百倍。

  他為什麽願意換？

  可他又分明不是開玩笑……

  “是麽？這地方有什麽好的？”他越是這樣，她越是懷疑，“傅少這個生意人是沒睡醒嗎？沒醒建議回去繼續睡，大早上的不要說夢話。”

  說完，她繞開他，想要繼續往前走。

  但才一步，手腕一緊，整個人都被他拽回去。

  慕涼煙餓著肚子，本就腳步虛浮，這麽踉蹌了一下，直接撞入他懷裏。

  清冷的氣息，闖入她的鼻翼。

  “你非要留在這裏？”傅司城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鮮有的冷沉，“……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的手，就橫在她的腰際，虛扶的姿態，擋住了她的去路。

  慕涼煙摸了摸鼻子，站直身體。

  她有些生氣，又覺得好笑：憑什麽？她想做什麽，難道還要他準許不成？

  “別說是一個，半個都不可能答應。”她挑釁似的抬頭，一字一句地懟回去。說話的同時，她覆上擋在腰間的胳膊，想要把路清開。

  他紋絲不動，那看似平凡的一擋，有著駭人的力量。

  慕涼煙的臉色一冷，同樣加大了力度：“讓開！”

  說完，猛地將他撇開，抬腳就要往前走。

  “你沒有背景，沒有人脈，這個地方對你來說毫無用處。”傅司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比她的態度更冷，“在海城，任何人都可以讓你寸步難行。”

  慕涼煙的腳步一頓。

  她聽著，傅司城的前半句像分析，後半句更像是威脅。

  她認真地回頭，眉頭擰了擰：“怎麽，傅少要對我動手？”

  雖然離開了三年，但黑白兩道的門道，她還是了解的。她也清楚，在背景和人脈不夠的情況下，這個酒吧，就是個燙手山芋，不然她不可能輕易得到。

  但其實隻要沒人找麻煩，這顆燙手山芋，也能慢慢涼下來。

  不過聽傅司城這意思……是要找她麻煩了？

  果然是仇人啊！

  這新仇舊恨的，馬上就要結梁子了。

  “你可以和我合作。”傅司城沒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繼續開口，給她提供了一種可能，“我不幹涉運營，不參與分紅，但我可以給你投資。隻要你對外宣稱，這個地方是我的。”

  慕涼煙抿了抿唇：不分紅還倒貼錢，他圖什麽？對外宣稱是他的，這種門麵話有什麽用？

  “我很好奇，你能得到什麽？”慕涼煙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的。她抬腳主動走回傅司城的方向，在他麵前站定，笑盈盈地盯著他的眼睛。

  但她看不透他。

  那雙黑眸，湛然若海，深不見底，且在和她對視的一秒鍾後，不動聲色地移開了。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他隻是提醒。

  慕涼煙暗暗地咬牙：在商業上逼迫人的目的有很多，要麽為財，要麽為事，但眼前這種把她逼到角落卻沒什麽目的的……

  真的很奇怪！

  不過，細算下來，她卻是占了便宜的，實在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好啊，”收起麵上的警惕，慕涼煙神色一改，衝他揚起笑來，“不過傅少這麽做，不知道別人會怎麽看？”

  冤大頭？

  還是商界白癡？

  說不定以後每一場商務，都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想到這裏，慕涼煙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得瑟地上下打量著他，完全是吃瓜看好戲的心態……直到冷風灌入脖子裏，她才斂神，打了個寒噤。

  但下一刻——

  傅司城竟脫下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別人看到的，隻是我為了某個人，解除了婚約，並給她一個地方隨便打理……”他的聲音不急不緩，目光專注著手上的動作，“至於剩下的，別人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慕涼煙愣住。

  身上傳來的熱量，像是把她的智商融化了，讓她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呆呆地看著傅司城，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是因為他的衣服？還是因為他說的話？慕涼煙分不清。

  “你……”她在呆滯了良久後，才猛地反應過來。幾乎是本能的，她脫了覆在身上的衣服，便直接塞回他手裏，然後抬腳，徑直走向他的車子。

  “來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慕涼煙才轉身想起催促，“我要去買早飯。”

  ……

  這個城市剛醒，路上的車並不多，隻有零星幾輛。

  傅司城開車，慕涼煙指揮方向：“前麵右拐，就在那個巷子前麵停下，對就這裏。”

  她看不透傅司城，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但化被動為主動的方法，她是知道的。

  眼下，傅司城越是深不可測，她就越折騰他，折騰到他爆發，他也就露餡了。

  比如，吃早飯。

  她本來隻想找個包子鋪或者早餐店，隨便吃一點完事，但現在她假裝一臉熱情，硬拉著傅司城到這種巷子裏來吃早飯。

  逼仄的環境、糟糕的衛生，他這種穿著體麵的人，得崩潰吧？

  但他卻沒半點生氣的意思。

  反而，在她邀請他一起下車時候，他似乎……挺高興？

  “兩位看著麵生啊，是剛搬到附近來吧？”早餐攤的老板很熱情，端來了兩大碗小餛飩，放在露天支著的小桌子上，“都是現包的，新鮮。”

  傅司城很自然地在她對麵坐下，拆開了一雙筷子，他在這樣的環境中並無違和感，熟練得就像天天來這裏吃飯。

  慕涼煙被他帶得……也熟練了。

  戲謔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收斂，那一瞬間，她平靜得就像天天麵對麵吃飯。

  而這種“平靜”的後遺症則是——

  看到自己不想吃的香菜漂浮在餛飩湯裏，慕涼煙皺了皺眉，直接夾起來，扔到了傅司城碗裏。

  傅司城愣了愣，毫無怨言地接受了。

  慕涼煙吃不了一大碗，她挑了幾個包得不漂亮的小餛飩，嫌棄地往傅司城碗裏放。

  傅司城同樣接受了。

  整個早餐過程，就在慕涼煙不知覺的情況下，無比和諧地進行著。

  “你們在附近上班嗎？”還沒到早高峰時間，老板的生意冷清，服務完隔壁桌過來聊天，“小兩口像你們起這麽早的，可是不多了！”

  “咳……”慕涼煙的一口湯嗆在喉嚨裏，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哪隻眼睛看到他們小兩口了？

  什麽眼力！

  就不能是路人拚桌吃飯嗎？

  “買房沒有啊？”老板還在自顧自地感歎，“海城房價高得離譜，我奮鬥了半輩子，前段時間才剛湊足首付。你們小兩口，壓力也挺大的吧？”

  “……咳咳咳！”慕涼煙嗆紅了脖子，擺著一隻手，顫顫巍巍地猛咳。

  傅司城塞給她一疊紙巾，然後麵向老板，氣定神閑地替她“解釋”了——

  “她是想說，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