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對龍族天妖折損於這一次的事情相當不滿，他對寧少陽說道：“我也不管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是你給我轉告方浩然一聲，我不管他對妖族有什麽樣的陰謀，但是不要打我們龍族的主意。要是我們龍族再有天妖死去，就不要怪我大開殺戒了。”

  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敖漢、敖武這兩個想要爭當龍王的除外。”

  龍王的意圖很明確，那就是龍族裏麵不安定的因素可以消除掉，但是能夠控製的力量，一個都不能夠少掉。

  寧少陽猶豫了一下，說道：“這話我可以帶過去，可是……那些門派的決定，太浩門也未必能夠幹涉得了。”

  龍王道：“如果能夠證明跟太浩門無關，我就不算在他的身上。但是和哪家門派有關，我就會把賬算在哪家門派身上。”

  寧少陽雖然不知道在道門各派都躲在護山大陣保護的情況下龍王打算怎樣算賬，可是看著他的語氣，似乎有那個能力。

  他當然知道龍王很恐怖，但是究竟有多恐怖，他心中其實沒底。

  這個世界大概也沒有誰能夠知道龍王的上限在哪裏。

  反正他認為龍王不會空口說大話，這個消息還是有必要傳給方浩然，不能夠對龍族的天妖下手。

  龍王的態度也讓寧少陽有一些鬱悶，好像心中的一點希翼又破碎了。

  這個人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又有著一種什麽樣的想法，他還是一團迷霧。

  好像他對人妖之戰並不是那麽的在意，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能不能夠通過這一場戰爭增加。

  但是，這龍王早已經氣血衰朽，沒有了飛升仙界的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最多也隻能夠活上個兩三萬年，要那麽大的權力做什麽呢？

  寧少陽不是很明白這一位的想法。

  雖然龍王剩下的壽元也還有普通人的幾百倍，可是他現在的狀態，很多享樂的事情都做不了，這些年寧少陽也沒有見龍王有過什麽享樂的行為，一天天的日子過得很枯燥，所以完全不能明白，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為什麽要那麽大的權力。

  有沒有權力對他的生活都不構成任何的影響。

  他早就已經不需要修煉了，不需要任何的資源。

  龍王現在在龍族之中擁有著絕對的權力，但是這對他的生活而言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

  寧少陽不是很明白龍王為什麽因為這個發怒。

  他能夠很清晰的感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龍王對龍族、對人族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感，對此表示憤怒，那就隻有一個理由，就是自己的力量受到了損害。

  他對龍王現在的身份有著一些猜想，有時候覺得那種猜想很有可能成立。

  但是有時候又覺得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現在他自己都挺迷糊的。

  也許這個人什麽樣的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護食，要保護著自己的利益。

  雖然龍王口口聲聲要為了寧少陽以後控製龍族著想，但是寧少陽有著一個疑惑——這樣刻薄寡恩的人，真的有可能什麽事都為他著想嗎？

  他自己心中又不是不明白，他和龍王沒有任何血脈的關係。

  而且龍王也很明白的跟他說過。

  他覺得對於這一位存在還是要小心翼翼的好。

  龍王的話還是有必要傳到方浩然耳中去。

  兩個月對玉都派的攻打任務完成，又到了輪休的時候，他回到汾國。

  在那裏，他又見到了方浩然。

  方浩然並沒有一直都在山海大陸，雖然他每一次出去都帶上了大量的儲物戒，可是一個返虛大圓滿修士的破壞力實在是太大了，上百枚儲物戒不用多長的時間都可以裝滿。

  不是妖獸就是各種礦石，為了更有效率，那些東西還都是以最原始的狀態裝入儲物戒的。

  所以過上那麽一段時間他都會回到汾國，然後和寧少陽見麵，讓寧少陽將那些東西通過秘陣送到太浩門。

  太浩門很需要那些東西。

  解剖之後的妖獸血肉，再由太浩門傳過來。

  順便兩個人會交流一下情況。

  寧少陽趁著見麵的時候將龍王的態度說給了方浩然，然後問出了他一直很疑惑的一個問題：

  “掌門，龍王他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況，你知道嗎？”

  方浩然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寧少陽道：“我感覺他不是龍王，他很有可能是被奪舍了。”

  “有什麽證據嗎？”方浩然又問道。

  “他知道我是人族，他也知道我是太浩門派出去的，可他就是要讓我成為龍族的少主，成為未來龍族之主。我覺得一個真正的龍族之主是不可能這樣做的。”寧少陽道。

  這是他很多年前就有的懷疑。

  妖族都知道，幾萬年前那一次人妖大戰中，太浩門那一個煉製了煉妖劍的狠人諸葛無量和龍王有一次決鬥。

  決鬥的過程沒有人知道，但是妖族高層都知道在那樣一次決鬥之中，諸葛無量被龍王擊殺，而龍王也陷入到了沉眠之中，一沉眠就是幾萬年的時間，直到幾千年前才蘇醒過來。

  龍王的子子孫孫也在他沉眠期間被各方勢力絞殺幹淨，醒來後就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

  但是醒來之後的龍王，變得異常的強大。

  性格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更加的暴戾。

  當然，妖族都認為那是因為龍王沉眠期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被殺掉的緣故。

  可是寧少陽卻懷疑龍王是被諸葛無量奪舍了。

  修士本來就有奪舍之法，隻要到了元嬰境界，都可以修煉這樣的術法。

  當然，能不能夠成功的奪舍，還是要看運氣。

  有的奪舍對象很容易降伏，有的反而會被對方給吞噬掉。

  還有一種可能是雙方爭奪身體的控製權，結果兩敗俱傷，陷入永寂。

  可是不管怎麽說，諸葛無量一個返虛大圓滿的修士，完全是懂得該怎樣奪舍的。

  如果龍王不是被奪舍了，寧少陽就沒有辦法理解他為什麽要培養自己這一個人族。

  他甚至懷疑諸葛千城就知道這件事情，《萬妖天書》這一本龍族秘典就是被諸葛無量奪舍的龍王給予那一個族中後人的。

  他覺得諸葛明珠也應該是知道這麽一件事情，而且還和龍王取得了聯係。

  要不然，諸葛明珠怎麽有那個本事去妖族盜取煉妖劍？又怎麽能夠在妖族的地盤上安然的度過化神天劫？

  而自己作為太浩門暗子的事情，應該也是諸葛明珠透露給龍王的。

  要不然龍王怎麽可能知道那件事情？

  如果龍王不是被諸葛無量奪舍了，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應該要做的事情就是將寧少陽給殺了，而不是殺了敖英和曇秀大師這兩個天妖來成就他這一個人族修士。

  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得通種種事情。

  他正是因為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才有那個膽量安然的在龍族呆著。

  ——他覺得他和龍王實際上都是人族出生，而且都是太浩門出生，是天然的戰友。

  他認為太浩門高層應該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可是，現在龍王的態度，要讓他對自己的猜疑有了一些懷疑。

  所以幹脆問起了方浩然。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方浩然這個太浩門掌門應該是知道的。

  裘雍和諸葛明珠那個暗子的計劃，隻有依托在這一種可能之下才能夠成立。

  這個計劃能夠得到方浩然的支持，那麽方浩然就應該知道原由。

  方浩然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懷疑並沒有錯，但是，他現在的身份是龍王，那麽他就是龍王。”

  這就等於承認寧少陽說的是事實。

  “他對自己的認知也是龍王嗎？”寧少陽問道。

  “是的，”方浩然點頭，“雖然不全是，但是他對自己的認知還是以龍王為主。”

  “這是奪舍失敗還是什麽？”寧少陽又問道。

  方浩然笑了，搖了搖頭：“奪舍很成功，隻不過他更喜歡龍王的角色，而不是曾經的太浩門修士的角色。”

  “為什麽？”寧少陽問道。

  “因為做龍王能夠讓他擁有著更大的權力，而他如果以龍族的身份投靠人族，他會遭遇到猜疑，甚至有可能被人族修士給鎮殺。他早就不相信人族了，他也沒有辦法讓自己變成一個人族，所以他不願意回歸這樣的角色。”方浩然道。

  說完這段話，方浩然又歎息了一聲，說道：

  “有的人會想著人族的大義，但是有的人隻會想著自己的利益。屠龍的人最後變成了惡龍，這樣的事情並不稀罕。”

  寧少陽沉默了起來。

  龍王曾經跟他表達過那樣的想法，他自己沒有辦法認同，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一些人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突然間就想起了大荒真人。

  如果奪舍成功的龍王像大荒真人那樣，願意為了人族的未來獻出自己的生命，就不會考慮那麽多的東西。

  可並不是所有的人族修士都像大荒真人那樣。

  “幾千年前，諸葛千城就和龍王取得了聯係，他最後能夠飛升成仙，龍王在這裏麵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願意為自己的族人後裔做一些什麽，可惜的是，他並不願意為了人族的未來讓自己的利益受到影響。”

  既然寧少陽都已經猜到了事實的真相，那方浩然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他向寧少陽說起了那些事情：

  “諸葛千城曾經建議過龍王，讓他利用自己強大的戰力將妖族那些強大的天妖都給殺掉，以龍王的能力，暗中偷襲的話，幾十年的時間就可以做成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不願意。他的氣血已經衰朽，對付天妖，做到一擊必殺，需要耗費他大量的氣血之力。他確實有能力在幾十年的時間內，通過暗殺的形式，將要祝所有的天妖都給掃除掉，可是他的壽命也會在幾十年的時間之內消耗完畢。”

  “但是他也不是完全的不顧及人族，向諸葛千城提到，可以由太浩門培養一個人族修士進入龍族，作為人族的暗子，成為龍族的少主，在他的幫助下慢慢的控製龍族，在他死後成為新的龍族之主。”

  “他的意識很明確，在他活著的時候，誰都不要影響到他的利益。但是在他死後，人族可以控製龍族，可以覆滅妖族，因為那多跟他的利益無關了。”

  “雖然諸葛千城對這一位遠祖的選擇不滿意，但是，也隻能夠選擇配合。”

  “你能夠成為門派的暗子，就是這麽一個原因。”

  “為什麽是你，那是因為龍王對暗子的人選有一個要求——需要能夠拔出他的煉妖劍。雖然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可是，我們隻能夠配合。”

  寧少陽有一些明白諸葛明珠為什麽要那樣對自己了。

  跟救命之恩沒有任何的關係，純粹就是因為他是那樣一個人選。

  他問道：“那把劍從妖族帶回來後，我可能就是第一個拔出來的，但未必別人就不能夠拔出來，門派沒有嚐試過讓別的人拔出那把劍嗎？”

  “嚐試過，但是那一把劍並沒有那麽容易拔出來，不是有緣人，哪怕到了返虛境界，都沒有辦法拔出來。”方浩然道，“明珠回到門派之後，我們通過很多方法讓人試過，沒有一個人拔出來的。”

  說著，苦笑了一聲，道：

  “你應該知道，你的修煉資質並不是多好，如果有別的人選，大概就沒你什麽事情了。”

  寧少陽心中突然升起一陣寒意。

  ——原來在諸葛明珠的心中，一開始他並不是唯一的人選，隻不過實在沒有辦法了，才重新選擇他。

  可是，既然一開始並不是唯一的人選，為什麽諸葛明珠就要殺了他母親，斷了他塵世的牽絆呢？

  難道在她的心中，人命就那麽的賤，隻要有這一絲可能，就可以碾殺嗎？

  如果諸葛明珠回到門派之後，找到了一個也能拔出煉妖劍的人，那他就沒有可能成為太浩門的弟子，他母親也就白白的死了。

  人命如草芥。

  越想越是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