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來的比我想得要早很多啊。”大胡子船長鬆開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他看似瘦小其實很結實的身體感覺還算滿意。

  “你們家族和我們造船廠的長期協議是十年到三十年至少會有一次交易，但是之前一般都是二十年左右你們會來提一次船。這一次才剛剛十年，你們怎麽就來了？”大胡子看看安同行的夥伴，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還有，你這次的船員有點少啊，看著也不怎麽靠譜，太弱了！你要不然等幾天吧，會有一大批傭兵來淺灣，你再招募幾個。”

  “人手的事情之後再說，我的船應該沒問題吧。我們的約定從上一次提船之後，你們就應該開始建造新船了，十年的時間，應該已經完工了吧。”安突然有點擔心。

  “當然完工了！”大胡子感覺受到了質疑，立刻開始吹胡子瞪眼睛：“淺灣誰不知道我朱塔拉家族的造船廠從來都是最講信譽的。你們家族和我們造船廠也是好幾十代人的交情了，哪次誤過你們的事？”被大胡子掩蓋的臉上那雙銅鈴般的眼睛又微微眯起來：“不過你這次來得的確有點急，海船還有一點點小工程要做，你們正好在淺灣休息兩天吧。”

  “什麽小工程？”安有點急了，到了沉寂之海，他感覺自己一天都不願意再等。

  “整艘船的確早都完工了，但是還沒有來得及上漆啊！”大胡子雖然感覺有點理虧，但是也有點委屈。

  這個翡翠家族的訂單的確是要求十年到三十年提供一艘配置最好的新船，但是從來都是二十年左右才會來提一次貨，最早也不過是十七八年，有一次甚至是三十六年，這次提前的也太多了吧。

  “反正要下海的，海水腐蝕性那麽強，不用塗漆了。”安立刻搖搖頭，表示不介意船的外觀。

  “海船的底部的確會被侵蝕，可是上麵的部分不會啊！”大胡子瞪大眼睛，表示朱塔拉家族造船廠出品的海船一定不能這樣寒酸，說出去太打臉了。

  可是，不論大胡子怎麽勸說，安都堅持不需要外觀美化，隻要確保海船內部結構沒有問題就可以。

  大胡子隻好怏然地派手下去海灣造船廠把那艘雖然配置很高大上，但是在他看來外觀簡直就是裸奔的海船開出來。他覺得翡翠家族這次派出來曆練的後代實在不靠譜，要不是那枚錢幣確定沒錯，他簡直要懷疑這個銀發少年是假冒的。雖然他長得和翡翠家族以往的那些探險者很像，但是頭發顏色完全不同，還有他帶來的船員看上去太年輕了，一個個細皮嫩肉的，居然還有幾個小姑娘，這哪裏像是要去探險的，他甚至懷疑這些人會不會開船。

  “對了，你們家族每次探險之後，船都去哪裏了？”大胡子突然想起這件他和祖先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沉寂之海雖然很廣闊，但是探險者返航一般都會經過淺灣，可是他們家製造的海船似乎就沒有回來過，而且那些探險者也的確沒有出現過，每一次都是在離開前給自己留下一大筆訂金。

  “船都沉了。”安想了想，就算玄武岩再具備抵抗沉寂之海的腐蝕能力，也不可能在海上漂流幾十年。

  “沉了？”大胡子眼睛差點掉下來：“船沉了，人怎麽回去？”

  安：他們有說過他們準備回去麽？

  “飛回去的。”安淡定的回答。

  大胡子看看外邊天空盤旋的金色和黑色的巨龍，突然不想說話了，巨龍啊！之前看到淺灣上空出現了巨龍，還引起了一場騷動。在確定這兩隻巨龍不是來攻擊淺灣，而是某人的幻獸，讓多少人又是驚訝又是嫉妒。

  更令大胡子驚訝的是，安在結算了這艘船的餘款後，居然沒有再留定金。

  “雖然你們翡翠家族和我們朱塔拉家族也是世代的交情了，但是生意就是生意。”大胡子義正言辭：“沒有訂金，我們是沒辦法提前替你們打造海船的，你應該知道玄武岩本來就不好開采，還要從其他地方長途跋涉運輸過來，需要的費用非常高。”

  “嗯。”安並沒有像大胡子以為的那樣，立即拿出訂金或者作出解釋，而是淡淡地說：“以後不需要定船了。”

  為什麽？！

  大胡子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自己家族的第一艘船就是和翡翠家族的訂單吧，那時候朱塔拉的老祖先還是一家造船廠的造船匠，雖然手藝過人，但是沒有資金卻隻能給別人打工。還是當時來造船廠選船的一個年輕人看上了他的手藝，一次性給了一大筆錢做訂金，並且約定三年後來取船。手藝造船匠才能開了自己的造船廠，並且慢慢發展成沉寂之海上最大的造船廠。

  三年後，年輕人來取船的時候留下一枚錢幣，作為之後交易的憑證，並且留下一大筆錢作為下一艘海船的定金，兩個家族就這樣開始了漫長的合約關係。

  而現在，這個已經成為朱塔拉家族造船廠傳統的訂單要取消？

  大胡子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不是因為翡翠家族給的訂金非常高，也不是因為他們要的配置最高卻從來不加價，更不是因為有這麽一筆固定收入會讓自己的子子孫孫感覺底氣十足，而是他無法給後代解釋這都記在家族史上的合約是怎麽取消的？

  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提前給海船上漆嗎！

  “因為以後不需要了。”安笑笑，語氣平靜，可是羿風卻分明從那聲音裏聽出一絲決絕。

  大胡子顫抖著目送自己家族的老客戶離開，心裏抱著一絲絲僥幸，或者這個少年真地是冒名頂替的。

  要不然，自己還是按照傳統製造一艘最好的海船吧，萬一再過十年二十年的，又有翡翠家族的人來提船呢？就算沒有人來，玄武岩的海船也不愁沒人要，就是這樣不加價的冤大頭估計再也找不到了。

  大胡子不知道，他的家族是真地永遠都不可能再接到來自翡翠家族的訂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