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血精靈的質問，就算能言善辯的新月也一時啞口無言。的確，照如今看來，虎光大師怎麽可能將自己的筆記放在這種地方？要知道，就連神之源都隱約暗示此時的骷髏森林大概創世神本人都很難通過，何況一位凡夫俗子。就算他是神聖魔導師，難道能比神還厲害？何況還要悄無聲息地騙過那些一直守候在峽穀通道處的血精靈們？

  “我們是不是真地弄錯地方了？”安低聲問到，畢竟關於虎光大師最後的消息是出自獨傲口述，可信程度難免大打折扣。

  “當然不會！”小龍原本將自己厚厚實實地裹在塞加喀子爵的大衣裏，此時也禁不住跳了出來，在寒風中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大義凜然地為自己申辯：“雖然那時候我還很小，可是我清清楚楚記得關於虎光大師留下地圖的方位，不過因為那時候我認識的人類文字還不全麵，所以有些內容是記不全了。不過我敢擔保，虎光大師指示的位置就是這裏，因為在我闖禍以後成蛟長老曾經責備過我，我記得當時他曾經提到過一個什麽白骨森林，還說要是別人無意中冒冒失失闖進去可就糟了什麽的。”

  “原文！”新月眼睛一亮，迅速打斷獨傲的辨白。

  “什麽原文？”小龍先是一愣，然後做恍然狀，繼而竟然一臉不耐煩：“那都是好幾千年以前的事，我哪裏記得住，而且當時也不感興趣啊。”看著魔導師咬牙切齒摩拳擦掌的樣子，它立刻裝出怕怕的模樣鑽回子爵的衣服裏，隻露出小半個腦袋訕笑道：“對不起啊，真地記不太清楚了，要是早知道我也會來這裏，我一定會好好問清楚的。不過我記得成蛟長老曾經說過：那樣危險的地方，外人是絕對不可能溜進去的。所以我敢肯定，當時地圖上畫得就是這裏，至於虎光那個老家夥是怎麽進去的，我可不知道。”

  羿風對獨傲的這番話倒是多多少少有些相信，因為小龍雖然調皮，但是卻不會拿這種事情和大家開玩笑。隻是小龍的說辭如今看來如此單薄缺乏說服力，不知道血約翰還肯不肯相信自己。

  血約翰沉著臉，用一種懷疑和探索的目光在獨傲的龍臉上巡視，小龍也不忌諱，惡狠狠地瞪大龍眼看回去。在它看來，周圍這些家夥最可怕的首先是新月，然後是喜歡胡亂出牌的魔導師，最後才是實力卓越的羿風和有些神秘莫測的暗夜，至於其他人或龍根本不在它眼裏。

  “好吧，我就相信你們這次。”血約翰終於緩緩開口，語氣中卻充滿威脅：“不過如果你們是在騙我們，那麽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讓你們為我們族人的犧牲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著血約翰回頭用那種生澀的語言給背後的兩百名血精靈交待什麽，羿風等人麵麵相覷。這種語言和他們以前接觸過的任何語言都完全不同，就連魔幻石在羿風、新月腦海裏曾經輸入的那些從前魔幻大陸的所有語言都和它有所不同，仿佛是魔族語言和精靈族語言的一種複雜綜合體。也許假以時日，對探索陌生語言有較深經驗的魔導師還能揣摩出一點什麽，可惜此時大家都是一竅不通。隻是聽血約翰說得鄭重，那些血精靈的臉上雖然依舊麵無表情，卻帶著一種決絕的眼神，讓大家都隱隱感覺不安。

  血精靈再次排列在骷髏森林前，他們兩人一組站成了一條細長的蛇形隊伍，手中卻都隻有一把薄薄的冰刃，那是他們剛剛用周圍的冰雪製作出來的武器，不過怎樣看去都缺乏那種能夠威懾別人的戰鬥性。

  “通道打開的時候，你們一定要盡快衝過去，因為我們隻能維持很短的時間。”血約翰的臉色陰沉，口氣卻無比嚴肅，羿風等人禁不住下意識點點頭。

  伴隨著血約翰的一聲尖嘯，那數百位血精靈同時發出一陣怒吼，讓幾位膽小一些的探險者差點要後退幾步。可是那些血精靈卻已經朝著那片密林般的骷髏森林衝了過去，這情形立刻讓所有人都僵直了起來。

  鮮血四濺，那鮮紅的血液在這無盡的青白色骷髏映襯下，卻顯出一種詭異的紫黑色。這些鮮血都是血精靈的，他們一邊向前奔跑一邊用冰刃割開了雙手的血管，大量的鮮血噴射在那些骷髏身上，竟然飛快地被吸收進去，隻是被鮮血濺到的骨架似乎也透出一種淺淺的色彩。不等探險者們反應過來，血約翰一把拉起雪螢，跟著血精靈的隊伍向那骷髏森林衝了過去，並且大喊：“跟上我！”

  此時血精靈們已經衝入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骷髏群中，他們兩人一組，分別抱住附近的兩具骷髏，刺入胸口的冰刃在大量湧出的鮮血衝刷下已經開始消融。但是血精靈卻一邊強忍著痛苦和大失血引起的虛脫感，一邊在口中發出奇怪的吟唱聲。隨著那些起伏不定的聲音，被他們抱住的骷髏變成了一種淡淡的暗紅色，並且開始攻擊身旁的白色骷髏。而隨著各組血精靈的衝入，兩人一組的暗紅色骷髏向兩側衝擊，竟然形成了一道狹窄的通道，而被攻擊的青白色骷髏也開始對前一刻還是同伴的骷髏進行還擊。

  不用血約翰再次催促，甚至來不及深思，羿風已經風一樣跟著血約翰衝了進去，他的身後是緊緊跟隨的其他探險隊成員。新月細心地留在隊伍最後，生怕在這可怕的骷髏森林裏會落下誰。

  兩人一組並排衝進去的血精靈形成了一道狹長的血路，那是血精靈自己割開了身上的血管，還有胸口噴湧的鮮血。他們死死抱住擋在前進路上的白色骷髏，然後使它被自己的鮮血渲染，成為自己暫時的武器。隻是單獨的血色骷髏還是顯得勢單力薄，很快就被周圍的白色骨架重新撞擊在一起，那短短的時間甚至不允許探險者們放慢一刻腳步，隻是憑著本能緊緊跟隨前方同伴的腳步狂奔。

  如果從高空俯瞰，此時那茫茫的骷髏森林邊緣如同被切開了一道細長的創口。隻是這龐大的怪物具備著更加可怕的愈合能力，隻見血線先是被分開極小的縫隙，片刻後就重新合攏在一處，那傷口處的殷紅也慢慢淡去，甚至很快消失。可是那血線的頂端卻還在頑強地繼續向森林中心蔓延，甚至越來越接近那片霧蒙蒙的空地。整個骷髏森林的上空似乎掀起了一陣狂暴的旋風，無數猙獰狂怒的麵孔在大聲號叫，仿佛被這些敢於挑戰自己尊嚴的人所激怒，又仿佛因為自己無法參戰而憤慨。

  羿風此時已經多少有些懊悔，為什麽自己不在事先好好問一下血約翰的計劃到底是什麽？怎麽能這樣不顧一切的跟著他衝了進來。雖然他相信，就算自己費淨口舌，大概血約翰也不會多說什麽，可是聽著身後那些骨架相互碰撞發出的嘎嚓嚓巨響，還有同伴們那劇烈的喘息和緊張的腳步，他都忍不住會懊惱自己的衝動。要知道，也許他們根本就是找錯了地方，甚至也根本沒有機會闖過這道骷髏森林。

  隻是此時已經沒有選擇了，當羿風發現自己身體釋放出的金色防禦屏障對附近的骷髏似乎根本影響不大，甚至還激發出他們更加狂怒的怨氣，就隻能拚命向前衝去。

  不知道又闖了多久，羿風忽然間聽到雪螢的一聲歡呼。他的眼前豁然開朗，密林般叢立的白色骨架已經被拋在身後，而原本在隊伍最前方的那支血精靈分隊除了血約翰一個也不多，一個也不少，已經全部留在身後那片骷髏地獄裏。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探險隊員們狼狽不堪地也衝了進來。雖然這段距離並不算太遠，和大家之前走過的漫長路程更加不能相提並論，可是凶險程度卻隻多不少。他們有的被越過血色骷髏探出來的白骨抓傷了臉頰，有的索性連皮衣都被撕得支離破碎，雖然到了這裏，氣溫又溫暖了少許，甚至沒有了寒風凜凜，但是大家還是在瑟瑟發抖。

  負責斷後的新月看上去十分狼狽，向來引以為傲的水藍色戰甲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爪印，左手的護壁也不知去向，頭盔上那些水波狀的護翼更是被折斷了數條。她雖然強自鎮定著，可是臉上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慌張。

  而在她身後，最後兩位血精靈也已經流幹了最後一滴鮮血，被四周的骷髏一擁而上連同適才被當成傀儡的那血色骷髏一起撕成了碎片。

  至此，骷髏森林那道微弱卻令人討厭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隻留下站在森林內緣的幾隻小蟲子。而附近的白色骨架雖然表現得非常憤怒，但是揮舞的手臂始終不敢越過那無形的約束，隻是不斷咬合的頜骨仿佛在發出最惡毒的詛咒，連空蕩蕩的眼眶裏也燃起了暗紫色的鬼火。

  膽小的阿喜早就嚇得鑽進黛絲琳的懷裏，而其他人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仍然握住手中的武器露出一臉的警覺。可惜大部分的兵刃都在剛才和骨架的抵抗中受到了傷害，有的甚至隻剩下半截短劍。

  “我們是進來了，可是到時候要怎樣出去？”新月怒極，剛才要不是自己斷後，探險隊最後這點成員至少還得損失幾位，而且看到血精靈全軍覆沒，新月已然感覺到有些不妥了。

  “我隻答應帶你們進來，可沒有答應負責你們出去。”血約翰冷冷答道，輕輕放開了已經嚇傻的雪螢。

  “你是什麽意思！”暴怒中的奧斯汀已經忘記了自己和血精靈之間的差異，一把捏住血約翰的脖子瘋狂地搖晃著，隻是他的動作很快就停了下來，因為一把藍汪汪的冰刃正橫在他的胸口。

  血約翰從鐵匠的巨掌裏掙脫出來，還是那樣冷漠平靜：“我們的族人曾經嚐試過數千次，才發現這些骷髏如果被同族的血液——也就是帶著暗黑氣息的血液大量同化的話，可以暫時控製這些骷髏的行動。不過無一例外，這都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當控製骷髏的精靈死去，骷髏就會很快恢複常性。我們就是應用他們的這種特性鑄練了那些骷髏鎖鏈，每一條鎖鏈上都至少依附著百名以上的血精靈魂魄。

  我們以前也嚐試過用今天的方法衝進來，可惜這條道路維係的時間最多隻夠百人通過。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數再衝出去，所以這個辦法我們血精靈族幾乎很少使用。如果不是你們誇口說自己一定能打開裏麵的這道結界，我何苦犧牲那麽多同伴的性命。”

  說到這裏，血約翰的手指向濃霧深處：“那裏，就是我們一直無法通過的壁壘，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他忽然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笑得格外殘忍：“不過如果你們是想騙我也無所謂，反正在這裏，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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