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傷心，這是我們龍族最好的歸宿。”

  成蛟沒有流淚，它的表情平靜，仿佛那些自己看著出生、成長、然後死去的巨龍隻是出門旅行一般，嘴角似乎還帶著淡淡的寬慰。

  “在你們人類世界的眼裏，我們龍族就是分為強大的巨龍族和一些低級的偽龍族，其實作為創世神最得意的創造物，我們龍族的分類非常細致。巨龍族有我們神龍和亞龍，可是我們神龍又分為不同的五個階別，第一階是蒼龍，第二階是烏龍，第三階是沄龍，第四階是亢龍，第五階才是真正的神龍，而超出這五階之外的就是我們的祖先青龍，它被稱之為聖龍。而亞龍族的分階和我們又有所不同，它們是按照實力來劃分的，例如地龍、巨爪龍、鴉龍等都屬於一階亞龍；海龍、翼龍、狂王龍屬於二階亞龍；以此類推，巨龍就是最高的五階亞龍。亞龍族雖然從出生就決定了等階，這一生也不能有所晉升，但是它們的孩子從出生起就和父母是一樣的等階，不像我們神龍族的孩子，都要比父母低一等級，有些幼龍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超越父輩的等階。

  所以說，創世神在創造我們龍族時是很公平的。”

  成蛟娓娓訴說著龍族的曆史，龍池旁的悲哀似乎淡了許多。巨龍們雖然早已聽過相似的故事，此時還是靜靜地聆聽著，羿風等人更加不知道龍族還有這麽多講究。

  “在近百萬年前的那個‘龍池血夜’，四神獸趕來的時候我們的族人所剩無幾，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和一些藏匿起來未成年的幼龍。為了恢複我族的元氣，剩下的那些長者用自己的生命將這個普通的火山湖變成了充滿它們生命精華的龍池。因為那是第一次嚐試，很多長者都爆體身亡，龍池旁布滿了巨龍的屍體。

  當夜晚降臨，我們的族人終於完成了整個龍池的改造，並且成功地使剩下的神龍進階，亞龍傷口愈合。為了紀念那個晚上，我們把那場戰役稱之為‘龍池血夜’。”

  “可是龍池的能量並不是無窮無盡的，它是由我們龍族長者的生命精華灌注而成，為了提升當時幸存的族人等階，那時候的龍池已經基本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了。之後又過了四十萬年，每一位生命即將到達終點的巨龍都會來到龍池，把自己的龍精灌注入龍池，這樣龍池裏的能量才慢慢恢複了起來。

  接著就是第一次的神魔大戰，我們不知道敵人是從哪裏來的，隻知道天空中來犯的惡魔遮住了日月。所有龍族再次走入龍池，然後飛上天空和惡魔們戰鬥，那是我們用四十萬年才恢複了一點的元氣啊，可是卻不能阻止那些惡魔的腳步。

  不是我們的力量無法戰勝它們，而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就像鋪天蓋地而來的蝗蟲。當時鳳凰要求我們趕往……魔幻大陸支援，結果很多巨龍就沉沒在增援的途中，沉寂之海啊，就是我們族人永恒的墳墓。

  神魔大戰結束以後，我回到龍島，在幾個洞穴裏找到了被族人們藏起來的龍蛋，在經過龍池血夜的教訓以後，保護龍蛋是我們族人最重要的一項工作。我守在龍島上，孵化那些龍蛋，然後幸存的族人們慢慢都飛了回來，隻是它們大多數已經失去了戰鬥力，而具有治愈龍族創傷的龍池此時已經沒有了能量。於是幾位年長的巨龍再次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才讓其他的族人得到救治。

  這樣又過了快五十萬年，龍池在吸收了我們無數族人的生命以後才恢複了能量，可是那些惡魔又要來了，難道我們能看著它們再那樣肆無忌憚地殺戮我們的孩子麽？難道能夠容忍它們再次把這個世界變成人間地獄麽？”

  麵對成蛟的質問，原本傷感的巨龍們大聲吼起來：“不能！不能！”

  成蛟微笑著轉向羿風：“我們不會坐以待斃，這一次我們的族人會及早做好準備，仇恨隻能用鮮血來洗刷。”

  “我原本是打算一直等著妮可回來的，眼下看來是等不到啦。不過我總算活了這麽多年，還是有一些多餘的東西留給她。”成蛟從嘴裏吐出一塊不規則的玉石，小心地交給羿風：“等你回到地球一定要親手交給她，告訴她就算在另一個世界，我也會和她一起戰鬥！”

  成蛟看看探險者們抱在懷裏的幾隻幻獸，忽然笑了起來：“現在就讓我送你們一件最後的禮物吧，我看你們的幻獸中有一些體內也有龍族的血脈，就讓龍池的力量來幫助它們完成這一次的進化吧。”

  新月眼睛一亮，第一個反應過來，顧不上深究成蛟剛才話中的深意，急忙問道：“你是說我的雲龍獸也是龍族的一種？”

  成蛟慈祥地笑著：“是啊，雲龍獸也是當初創世神創造的一種神獸，隻是它的力量和五階的神龍還有一定差距。不過這種魔獸擁有很強大的發展空間，你要好好愛惜它啊。”成蛟的目光轉向紅羽，有些憐憫地看著她懷裏的阿乖：“這個小家夥體內應該也有蜥蜴龍的血統，不妨也讓它到龍池裏試試，不過我以前沒有見過這種生物，不知道它會變成什麽樣子。”

  “等等……還有我的龍馬啊。”

  德嘉溟驚叫著，似乎生怕吃虧似的，連忙召喚出自己的“龍馬”。探險者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魔導師有幻獸，不免瞪大了眼睛，可是出現的這個生物卻讓幾乎他們全體跌到。這隻龍馬羿風、新月和暗夜都是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在綠蘿蔓森林外德嘉溟的那匹癩皮骨架馬，難怪直到現在他才將它召出，如果新月早知道這就是魔導師的幻獸，必定會笑到栽倒。

  成蛟倒沒有發笑，它仔細打量那匹骨架馬，終於點點頭：“不錯，這匹龍馬是用龍骨和獨角獸一起改造的，就是年歲大了，試試看龍池對它有沒有用吧。”德嘉溟樂得合不攏嘴，要知道這匹龍馬可是他第一次試驗成功的產物，所以多年來一直極為珍愛。

  “我記得你們有個同伴的幻獸是金翅翼龍，也把它召喚來試試吧。”光焱立刻騰空而起，向沙灘的方向飛去。

  “可是你不是說龍池對於亞龍族沒有進階的作用麽？”羿風有些不解。

  “你們的這些幻獸都不屬於亞龍族，確切的說應該是偽龍族的。不過這樣說也不太精確，因為所謂偽龍族就是指體內不僅擁有龍族血統的幻獸，它們之中又有著等階之分。龍池的力量對於某些偽龍也有作用，例如雲龍獸。不過因為在我們龍族眼中，大部分偽龍都不是真正的龍族，所以一般情況偽龍是不能進入龍池的。不過既然你們是我們的朋友，眼下又麵臨一場未卜的戰局，多一分力量也是好的，不過我不能保證你們的幻獸一定會有所得益。”

  此時光焱已經帶著金翅翼龍飛了回來，這隻金翅翼龍就是經過人類改造過的一種合體幻獸，安嘉公爵一直視如生命，在多次的戰鬥裏更給過他很大幫助。雖然不知道巨龍召喚自己的幻獸的目的，但是看到光焱忽然變得明顯和早晨有些不一樣，神情間更多了幾分威嚴，於是隻好老老實實將金翅翼龍交給光焱。不過在他想來，山頂的巨龍還不至於為難自己的這隻小小幻獸。

  雲龍獸、龍馬和金翅翼龍感應到來自龍池的強大力量，在得到成蛟的許可之後，立刻激動地一頭紮進湖水中，隻見湖麵翻滾，水流洶湧，能量四溢，隻是不知這些幻獸在經受怎樣的進階過程。阿乖也急得想要撲過去，偏偏四肢無法協調，越是著急越是無法移動半步。

  “你的幻獸有些不同，隻憑普通進化可能不行。”成蛟和紅羽一樣擔憂地皺緊眉頭，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如果你和這隻小獸能夠建立心靈的聯係，就可以告訴它你希望它進化的方向，也許這樣它能變成另外一種模樣。”原本就心疼阿乖的紅羽連連點頭，然後小心地抱起阿乖，使勁地想要和它溝通。

  這時龍池上空傳來清亮的龍吟，金翅翼龍率先展翅飛出，它的體形更加寬大，頭頂正中長出一支尖角，就算麵對眼前眾多巨龍，也不再露出畏懼之色。它圍著成蛟和龍池轉了兩圈，高鳴一聲，似乎在感謝它的恩情，繼而飛下山頂，顯然是找主人去了。

  龍馬身上淋著水跡大踏步奔跑而來，哪裏還有以前那猥瑣的模樣？隻見龍馬頭頂長出了獨角獸那特有的旋紋利角，身上也如同穿上了一件甲袍般長滿了細小的鱗片，四蹄如雪，健步如飛。德嘉溟急忙迎上前去，小心避開那鋒利的獨角，將龍馬的腦袋抱在懷裏，親昵地拍打它的背頸。

  雲龍獸是最後一個跳出龍池的，它甩甩身上的水珠，瞪大黑色的眼珠發出一聲洪亮如鍾的狂吼，神獸的氣派十足。雲龍獸現在已經不是一隻白毛小獅子了，它的頭頂水平方位豎立著六枚骨刺般的犄角，背後還展開著一雙巨大的翅膀，除了那雙烏黑的眼珠，全身皮毛和翅膀上的羽翎都如同天空最潔白的浮雲。

  “綠雲……”新月喜出望外般撲了上去，一大群人立刻開始抹頭上的冷汗。新月不等雲龍獸孵化，就為它起了一個很不合適的名字，此時看來更加不倫不類，這隻雲龍獸渾身上下哪有一點綠色？

  紅羽捧起阿乖，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入龍池，然後跪在湖邊，閉目默默地禱告著。此時的紅羽雖然還是那樣平凡的麵容，可是發自內心的虔誠卻讓她又是那般的美麗。看著紅羽那聖潔的表情，一直無動於衷的暗夜竟然想起當巨龍們要為難自己時紅羽攔在自己眼前那倔強的模樣，還有她一直怯生生關注自己的眼神，一陣溫暖從半精靈冰冷的心田流過。如果說剛才他會下意識攬住悲傷的紅羽是出於心疼，此時在半精靈的心裏卻已萌生一種奇異的情愫：這個善良的女孩，也許不是漂亮的，卻是暗夜心中最美好可愛的。

  當湖水終於停止翻滾，從龍池裏飛出一隻陌生的魔獸，它長著一個碩大的腦袋，凶猛的大嘴裏是無數尖銳的利齒，身體如同一整塊岩石，布滿了青色的花紋，背部有一雙寬大的骨翅，骨節間罩著一層暗褐色的皮膜。如果不是末端分叉的粗短尾巴，還有那如鬼火般暗紅色的眼睛，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那就是曾經的阿乖。因為在它的腰腹部又長出了一對新的肉足，整體看來就像是在一隻獅虎獸的脖頸部又安了一隻狂王龍，胸前就是那一雙可以生撕猛獸卻不會奔跑的利爪。

  欣慰地笑笑，沒有再看這些人類抱著幻獸那喜悅的表情，成蛟猛地站起身來，一直委頓在地的它站立起來是如此高大，它回頭大聲喝道：“神龍族的孩子們，現在該我們去和祖先們會合了。”

  一排由蒼老的神龍組成的隊伍再次朝龍池前進，老龍們不慌不忙地邁動腳步，跟隨在成蛟的身後，仿佛去參加生命的盛宴。

  所有的巨龍們都將前腿彎曲，匍匐在地，那些高傲的頭顱朝著龍池的方向深深地低垂，沒有抽泣聲，可是卻有一條條蜿蜒的溪流默默地匯入了龍池。

  耀眼的契約精靈再次從天而降，這一次羿風和探險者們都沒有回避，他們默默地看著那些老龍在光球中化為漫天飛雨，看著那些彩色的薄霧再次漂浮在龍池上，看著無數白色的骨架散落湖底，看著巨龍們排成一排默默地走入龍池，看著一隻隻新生的各階神龍躍出湖麵，發出咆哮般的龍吟……

  他們隻是看著，沒有出聲，淚水卻已經混合在腳下那些龍淚形成的絹流之中。羿風的手裏緊緊攥住成蛟交給自己的那枚玉石，指甲幾乎深深地陷入肉中，他終於明白了老龍眼底那不舍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