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死去的人

  安家二樓，書房。

  往常被拉的死死的窗簾打開了，傍晚的霞光灑落在地板與窗台，也映亮了安燃的臉。方糖糖突然發現，無論是小說中還是現實裏，似乎少有人注意到他的樣貌。

  安燃繼承了自己父親的鳳眼，鼻挺唇薄看上去有幾分陰柔美。當他戴上眼鏡後，似有若無的陰柔也盡數消散。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進而會對他產生畏懼。

  而此時他坐在軟椅上，正對著透亮的落地窗。臉龐被打上了淺紅色的陰影，眼睛中清晰的倒映著夕陽。他就這樣看著方糖糖，眸中的殘紅越來越深，好像隨時都會隨著他的情感傾瀉出一樣。

  就在這樣美好的場景中，方糖糖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你真的喜歡我嗎？”

  “當然是真的。”安燃不假思索道：“你應該感覺得到。”

  他的回答乍一聽天衣無縫，沒錯，方糖糖的確可以感覺到對方對她的不同，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所傳遞的情緒都是溫暖又輕柔的。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掙紮再三，蜷縮在沙發椅上的方糖糖問出了一直隱藏在心底的問題——

  “安燃，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夕陽順著海平麵沉了下去，隻留下似火的餘燼。光芒消失，一刹那安燃眼中的光也隨之消失。

  安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更確切地說，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果然。

  方糖糖苦笑著開口：“你看，你不知道什麽是喜歡，那你怎麽能判斷自己的感情呢。”

  最開始感受到安燃對她的不同，方糖糖的內心是欣喜的，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生活在一本書中。而隨著和安燃在一起生活的時間越來越久，她察覺出了不對勁。

  安燃對她的喜歡好像隻局限於看到她的時候，在看到她這個人之後，才表現出溫柔、憐愛之類的情緒。他會關注方糖糖平常的生活，但基本不參與其中。

  無論是她和林唯一的聯係，還是在直播間時的調侃，他都靜靜地看著，用近乎縱容的態度看待她的一切。

  就像是在看一隻可愛溫順的寵物。

  也正是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才回憶起了書中對安燃的描寫——

  ‘嘴邊總是帶著一抹笑，溫文爾雅的麵具讓不少人對他放下了戒心。即便知道了他的麵目，也會被神秘的黑暗和曾經的假象所吸引。’

  ‘他不懂感情，所表露出的一切不過隻是模仿。’

  越是回想的越多，方糖糖越是感覺脊背一陣陣發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好像忘記了自己的“來曆”，成為了這個“方糖糖”，隔三差五和父母的視頻聊天，交上的新朋友，擁有的新目標……

  最開始她還會時不時的午夜驚醒，現在卻睡得比誰都沉。

  她並不排斥融入這個世界，但方糖糖不能接受自己忘了曾經的一切。

  兩人沉默著對視。

  書房內的燈沒有打開，因此在太陽沒入海平麵後瞬間暗了下來。

  “方糖糖——”安燃終於開口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語氣中也帶上一絲：“那又怎麽樣呢？”

  我不懂喜歡又怎麽樣？

  規則由我製定。

  “我隻是想知道這個答案而已。”一直糾結的事情確定了答案，方糖糖艱澀的說出這句話。接著像是想說什麽，又搖了搖頭，突兀的說起了另一件事：“可以盡快為我安排治療嗎？”

  安燃盯著方糖糖不說話——

  他在判斷著對方的動機和目的，無論對誰，他都會下意識的這麽做。這個習慣幾乎成為了他的下意識反應，而在評估完後，安燃點了點頭：“我答應過你的，管家那邊已經開始幫你找醫生。”

  “謝謝。”方糖糖又縮回了沙發中，低著頭不說話了。

  這讓安燃有些煩躁，他不禁又想起了方糖糖剛剛問的問題——

  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沒人教過他，也沒人告訴過他，喜歡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於是他把曾經對待那隻小鳥的態度拿出來，用到了方糖糖的身上。

  兩者有差別嗎？

  當然有，但對他來說幾乎沒有區別。

  安燃曾經親手把那隻鳥殺死，這讓他獲得了久違的平靜與孤寂。事實上，在他母親死後的整整一年裏，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穿著一身鮮紅的睡衣坐在陽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無論他走到哪裏，她都會如影隨形的跟著他，有時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而有時則是讓人瘋狂的歇斯底裏的叫聲。

  那天晚上喂鳥的時候就是這樣，女人出現在他麵前，砰的一聲從陽台上跳了下去。遊泳池中的血水彌漫開來，和她死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鳥淒厲的叫了起來。

  那時安燃第一次扼殺一條生命，他沒有留手，因為他認為那是正確的——

  他的寵物不該見到那個女人。

  從那之後，安燃的夜晚終於清淨了，安母沒有再出現過一次。

  他也沒有再養寵物……直到方糖糖出現。

  看了方糖糖一眼，安燃沒有催促她，隻是走到了書房門口和管家交談起來。

  最近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或許在其他人看來吞了方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短短數十年積蓄了人家幾輩子的財富，最開始他可是吞了國外不少的公司，甚至引起了政府和幾個家族的注意。

  而之後為了避免麻煩他才選擇建立公司，其中ARA就是他最早建立的公司之一，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龐大的跨國集團。

  “少爺，您和方小姐宴會上的禮服已經準備好了，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給她安排一下醫生，排除福榮醫院的那些。國內沒有就從國外選，名單這兩天拿給我過目。”安燃淡聲吩咐道，邊說這邊看了眼書房內。

  方糖糖還是蜷縮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不同的是露出了一雙眼睛，正看著他和管家。

  他轉過頭繼續道：“注意方世明，看看他最近幹了些什麽。他背後應該還有人，盡快挖出來。在方家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