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原諒

  說是打其實並不準確，也不知道方糖糖身邊哪裏來的那麽多枕頭。安燃一進門，迎麵而來的就是接連不斷的白色不明物體。還好巧不巧的全部砸在他的臉上，硬生生把他砸退了兩步。

  “你……”安燃微微皺眉，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方糖糖剛醒，手上還吊著吊水，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抄起床邊的小台燈砸在了安燃的腳下。不隻是安燃，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向年也愣住了，半掩的房門外，管家不動聲色的豎起了耳朵。

  “出去。”方糖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臉色蒼白的看著兩個男人說：“你們都出去，別再進來。”

  方糖糖今天的狀態還不錯，之前的日子裏，她一直斷斷續續的醒來又昏迷。向年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情況，照理來說方糖糖傷得不重，雖然痛但也不至於昏迷過去……多番檢查無果，最終隻能歸結為是人體的應激反應。

  這樣一來，向年對安燃的意見就更大了。當聽到方糖糖提出的要求時，想要看戲的他二話沒說把備用的枕頭都給拿了過來——看到方糖糖丟枕頭的那一刻，他的心裏別提多暢快了。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安燃無可奈何的一天！

  可還沒暢快完，方糖糖開口了，不隻是對安燃，也沒有聲嘶力竭。她隻是平淡的說出她的訴求，可這樣反而讓向年有些擔憂。他雖然經常被安燃訓斥，但他骨子裏的心高氣傲並不比安燃少半點。方糖糖是他難得認可的女性，也是他認為可以深交的人。

  而現在……在那一晚後方糖糖好像出現了應激反應——

  如果是這樣的話……

  向年想了又想，還是收起了手上的病例本，沒有詢問方糖糖奇怪的原因，也沒有解釋什麽，徑直的出了病房門。

  方糖糖的視線放在了安燃身上。

  這種沉默的的眼神，是他曾經最熟悉的眼神……安燃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問道：“你想做什麽？”

  方糖糖沒有說話，沒有出聲催促安燃，隻是默默地看著對方。兩人對視著，截然不同的性格卻出現了相似的眼神，短短的幾分鍾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突然，安燃走上前，他的目光看著方糖糖抗拒的向後縮了縮，腳步卻沒停，徑直走到方糖糖身邊握住了對方的手：“別再用力，放鬆，已經回血了。”

  輸液管中的紅色慢慢褪回人體，安燃坐在床邊，看著方糖糖的雙眼，很認真的再次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離開這裏。”

  “不行。”

  安燃聽出來了，方糖糖想“走”，不是離開安家的那種“走”，而是回到“原來”的地方。

  這不可能，至少現在如此。

  他需要這束光照亮深淵，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放她走，所以聽到這話的瞬間，安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方糖糖。可緊接著，他突然承諾道：“我可以放你離開，各種意義上的——”

  安燃的心一悸，他竭力忽視這種感覺，把自己的想法盡數托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不問你的過去，也可以幫助你們一家。作為交換以及那個人情的償還，我需要你幫助我治療。甚至於，我可以幫你找“回去”的路。”

  此時的安燃用心的承諾著，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後的舉動。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承諾，更別提對方糖糖下了那樣的重手。

  “我不是醫生，你應該找向年。”方糖糖看著半空中的透明輸液管，緩緩說道。她的手被安燃的手包裹著，安燃抓住她的手指，不讓她再次用力。

  安燃挑眉反問：“你覺得找他有用嗎？”

  沒用。

  都不用想，方糖糖就能得出這個答案。

  小說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在不斷的變化，方糖糖不會用原有的各種橋段去認識他們，對她來說那更像是一種參考。可有了這份參考，她清楚的知道，安燃不是一個能夠輕易改變的人。

  他的身邊因為各種原因圍繞著很多人，向年、王明、管家等等，他們之間或許有著信任與關心，但在最初，都是為了利益。這也就導致了，安燃不會接納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之前的他不會，現在的他更不會，而除了方糖糖，沒有人非常了解他的同時又覺得他陌生。這樣的情況，無論找誰都沒用。

  方糖糖知道別人不行，但她同樣覺得：“我不行。”

  “行不行不是由你決定，而是由我。”安燃鬆了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方糖糖。清晨的陽光溫暖而又柔軟，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角度，方糖糖突然發現，安燃與最初變得不同了。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醫院，與現在不同，那時的安燃掛著微笑的麵具，能夠悠然的處理任何事情，哪怕是麵對厲君冷的挑釁，他也沒放在心上過。像是一個情緒單薄的人，以一種情緒處理著所有的事情。

  而現在——

  安燃變得有人情味了。

  方糖糖收回目光，慢吞吞的躺下，將自己轉向了另一邊。悶聲道：“你走吧，我不想幫你。”

  男人沒說話，皮鞋踏在地上，不同的走路姿勢讓他踩出了兩種聲音。方糖糖拒絕的情緒很明顯，抗拒他的樣子也昭然若揭，可這樣反而讓安燃的火氣驟然消失。他挪到病床前，蹲下身看著方糖糖——

  方糖糖正閉著眼，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沒入枕頭中，她哭得很安靜，也很……讓人心疼，或者說——讓他心疼。安燃發現，他不希望看見她的臉上露出任何任何的哀傷。

  “要哭就大點聲，躲什麽。”安燃坐在床邊，將方糖糖的上半身攬在懷裏，又強硬的把她的頭按在胸口處。方糖糖的左手抵在他的胸口，像是想要把他推開一樣。

  方糖糖明明沒說話，但是安燃覺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把方糖糖的手捏住，閉了閉眼，聲音有些發澀：“對不起，那天晚上，是我的錯。”

  推拒的力道停住了。

  “可以，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