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無根生

  其實，千盞也不過就離開了半月的光景而已。

  然而這短短時間裏，巨變卻轟然而至，將整個大臨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以前，她其實從未思考過宮逸明是何人。

  那時的自己被他甜言蜜語蒙騙，滿心都是他，以他為主，覺得身份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

  反倒是她自己，將心底的秘密都竹筒倒豆子般在宮逸明的麵前抖了個底兒掉。

  真蠢啊……

  回首當初，千盞心底隻有這麽一句話。

  所幸，蘇鶴所屬的院落距離陸秋白倒不是很遠，相隔也就隻有十幾米，有個婆子正在守著，並不斷將好幾塊被涼水浸泡的手巾來回放在他額頭上。

  “王妃！？”

  江嬈死後，千盞和南宮燼不在京城的事情就沒瞞住了，見她突然出現，婆子驚訝不已，但眼睛裏卻明顯流露出一種‘蘇大人總算有救了’的神情，激動地直搓手。

  雖然千盞平日裏和下人們交集並不算太多，但誰都看得出來，這王府中有了她之後從上到下的巨大改變——

  尤其是王爺。

  “嗯，交給我就好。”千盞點點頭，徑直走向床前。

  “是是！”

  婆子連忙把地兒讓出來，絮絮叨叨的說道，“蘇大人這高燒可太厲害了，九姑娘用了好幾次藥，也紮針，就是退不下去。”

  “不是發燒。”

  千盞一把扯開了蘇鶴的領口，看著他白玉般的胸膛上有一根紅線正呈放射狀向四周蔓延。

  “哎喲！”

  婆子急忙捂住了眼睛，卻又悄悄地指縫裏飛快看了一眼，驚呼道，“這……這是什麽？”

  “無根生。”

  千盞神情淡淡地，又吩咐婆子，“你出去守著。”

  “是！”

  婆子一看也知道蘇鶴的情況肯定不是風寒高燒那麽簡單了，於是也不敢耽擱，急忙退出去關上了門。

  而千盞則神色玩味起來，紅唇勾起的弧度微冷，“卿雲川，你長能耐了啊。”

  無根生這玩意兒，從名字到形態都非常地奇怪，是從前毒道人研製過的一種奇毒。

  那是一種細微到肉眼很難發覺的毒絲，能隨著呼吸毫無察覺的進入人體內悄悄生長，最初會造成中毒者持續高燒昏睡不醒，症狀看起來與風寒無異，且極其容易被混淆。

  而隨著時間流逝，中毒者的胸口會長出一道紅線，等紅線徹底在身上蔓延後，便會在心口出開出一朵豔麗無比的紅花來，而到那時，中毒者整個人已經死去，軀體則會成為花朵生長直至盛開的養料。

  等花開第三天，用金剪子將花朵剪下並用金器密封保存，四個月之後，花朵會自行消解成一汪透明的液體，毒性極強，僅一滴就能讓人穿腸爛肚。

  因為此花並非是土和水滋養，而是以人的血肉之軀為基，所以才叫做‘無根生’。

  但因為無根生的形成期太長了，最短也要一年，但在毒道人研究初期也是磕磕絆絆，那些用來做人肉花盆的孩子們無論如何就是不開花，於是也就這麽擱置了。

  畢竟，他手裏的奇毒超乎想象，隻有別人想不到的，沒有他不敢研究的。

  但沒想到，卿雲川竟會研究這東西，而且還用在了蘇鶴身上！

  “準備烈酒、小火爐和熱水來，還有我的銀刀。”

  千盞吩咐了一聲，便直接將蘇鶴的上衣全部褪下，看見紅線已經蔓延到了背部。

  頓時，眉頭鎖的更緊起來。

  卿雲川這狗東西，竟然還想辦法促快了無根生的成長時間，若再不趕緊處理，蘇鶴就可以直接下葬了。

  “是！”

  婆子急匆匆的跑走，很快就回來，恭敬地敲門，“王妃，奴婢現在進去嗎？”

  “進來。”

  千盞聲音落下，婆子才推開門，帶著人將東西放下之後又很自覺地將小火爐點燃，烈酒隔水燙上，然後才退了出去，並把門重新關好，“奴婢會外麵的。”

  而這次，千盞已經沒空應聲了。

  她看著慢慢冒起泡泡的酒，便取出最細長的一把銀刀，先在點起的燭焰上烤了烤，用白布擦淨後又蘸了酒認真擦洗。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便直接走到了蘇鶴麵前，指尖在他胸膛上一寸一寸的摸索著，確定要下刀的位置。

  很快，指尖停在距離心口一寸半的地方。

  如果輕輕按壓的話，就能感覺到隔著皮膚的下方，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包塊，那就是無根生的花骨朵。

  若她再晚回來兩天，花骨朵便會慢慢抵入心髒之中，最後從正心口的位置破皮而出，沾血盛放。

  ‘噗嗤’——

  銀刀的鋒刃切入皮膚中，鮮血隨之溢了出來。

  千盞扯過白布放在傷口邊上，刀刃便繼續向下，也就又半寸的距離就觸碰到一種感觸非常奇異的阻礙。

  就是它了！

  “呼……”

  千盞深吸了一口氣，刀刃小心的在傷口中調整著角度，與此同時，提前戴好天蠶絲手套的手指微微撐開傷口。

  小金便從手腕上爬下來，腦袋鑽進了傷口之中。

  “唔……”

  很細微的呻丨吟聲從蘇鶴口中溢出，如今他雖然昏迷著，但感觸卻並不會失靈，那一雙秀逸的眉也緊緊糾結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痛苦。

  而傷口之中，小金吞咬無根生花骨朵的聲響極為清晰。

  聽起來很清脆，像是再咀嚼多汁的白菜葉，又很像是直接將初生的小老鼠一口咬碎了似的，哢吱哢吱的響。

  也就是千盞能目不斜視，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樣，專注的盯著傷口，要是再加個別人陪著，這會兒就要頭皮發麻了。

  又過了一會，小金便甩甩尾巴退了出來，但口中卻還緊咬著一根頭發絲般的紅色細絲。

  這正是無根生的根脈。

  花骨朵解決了，而接下來才是個大工程——

  在身上蔓延的根係也必須要根除才行。

  千盞摸了摸小金的腦袋，伸手捏住細絲輕輕地往傷口外麵拉，而小金便直接鬆口，又回到她手腕上去了。

  而千盞屏住呼吸不敢放鬆。

  這根紅絲不光長得像頭發絲，就連手感也很像，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被拽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