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楊真的大論，無不是欽佩之極。

  老教授更是滿臉期盼之色的看著楊真，拱手連連的道：“還請楊前輩指點，我等如何練習，才能夠不落入斧鑿做作的痕跡？”

  “練習？”

  楊真聽了，眉頭微微一皺。

  “你們三個，彈奏樂器已經數十年，基本功都極為紮實。想要演奏好的音樂，跟練習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這……”三名老教授聽了，俱都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楊真卻徐徐說道：“商湯有雲，苟日新，日日新。日常的練習，對於任何一名藝術家而言，都是必不可少的。但，僅憑著機械一般的練習，是無法在技藝上取得重大突破的。你們的音樂境界太差了，因此需要對症下藥，做針對性的調整。”

  “調整？”

  老教授敏銳的發現，楊真駁斥了‘練習’二字，而是使用了‘調整’這兩個字。

  “那請問楊前輩，我等應該如何調整？”老教授再度發問。

  而他這一次發問，得到了楊真的點頭。

  “所謂調整，便是將機械性的鋼琴演奏，轉變為感情充沛的音樂演繹。你們需要知道，音樂之所以能夠打動人心，首先的第一步，就是要打動自己。在這方麵，不光音樂，任何一個行業都是如此。”楊真徐徐開口道。

  而這番話，顯然也落在了在場的其他人耳中。

  眾人聽了，俱都是暗暗點頭，深以為然。

  但，大家更好奇的是，楊真究竟如何點撥這三名音樂老教授。

  果然，楊真說完了剛才那番話，便話鋒一轉的，說出了具體的調整措施。

  “人如一盞茶杯，倘若茶杯倒滿了，便再難倒入新的茶水。若做比喻的話，你們三個如今就已經裝滿了茶水，無論用鋼琴演奏什麽曲目，都形成了固定的套路和風格，很難再融入新的東西。所以，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自己清空。”

  “清空自己？”

  三名老教授也都是聰明人，知道楊真這番話，用意為何。

  不錯，如果一個人的腦袋裏麵，裝滿了自認為絕對正確的理論，那麽他就再也聽不進別的東西。

  簡而言之，就是老年人的固執。

  有些老年人，在漫長的人生中，經曆了世上種種磨難之後，為了保護自我，或者是為了開解自我，或主動、或被動的就開始信任鬼神之說、命運之說，乃至於風水之說。

  他們把遇到的苦難，以及一些難以預測的突發事件，都歸結於鬼神、命運、風水。如此，便可以很輕易的替自己開解。

  命運如此，如之奈何？

  這時候，你再想用科學觀念去說服他們，就非常困難了。

  同理。

  這三名老教授，在音樂學院呆的日子久了，腦袋裏麵裝滿了各種音樂理論，各種音樂技巧。

  他們舉手投足，每一次演奏，乃至於每一次按下琴鍵，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一套音樂理論。

  這套他們自己構建的音樂理論，恰如一個護城河一般，阻攔著新生事物的認知，令他們很難在學習新事物。

  故而，楊真要他們先忘記這些理論，放空自己的大腦。如此一來，才好接受楊真傳授給他們的新理念。

  當然了，若換成其他人，說出楊真這番話來。這三名老教授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可若是楊真這個名震業界的‘音樂之神’，這三名老教授卻是絲毫都不敢質疑的。

  當即，他們紛紛點頭答應下來，然後閉上眼睛，開始自我催眠，試圖讓自己忘掉腦海裏的一切音樂理論。

  一時間，房間陷入了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這三名老教授。

  大概過了兩分鍾，或者是三分鍾。

  年齡最大的老教授，率先睜開了眼睛。

  “楊前輩，我已經忘掉了腦海裏的一切音樂理論，如何大腦一片空靈……”

  楊真卻沒等他說完話，便忽然開口，大聲喝道。

  “月光奏鳴曲作者是誰！”

  “貝多芬！”老教授不假思索的立刻回答。

  但，他話音剛落，便愣住了，旋即露出一臉懊惱之色，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接著，他又閉目凝思去了。

  很快，第二個老教授也睜開了眼睛。

  “楊前輩，我……”

  “哆來咪發，後麵是什麽！？”

  “多來米發……唆拉西！”這名教授，響亮的回答道。

  但，話音剛落，他也立刻一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旋即閉目凝思去了。

  第三個教授，剛剛睜開眼睛，還未開口。

  楊真便是一聲厲喝：“你最擅長誰的鋼琴曲！”

  “肖……啪！”

  這個教授更利索了，嘴巴剛一張，‘肖邦’二字還未說完，直接抬手就抽自己一耳光。

  旋即，他也閉著眼睛，再度凝思去了。

  見到此幕，場中眾人不禁麵麵相覷。

  他們完全沒想到，楊真的要求居然如此嚴苛！

  難道放空大腦，忘掉自己腦海裏的所有東西，真的如此重要嗎？

  乃至於，連音樂的基本常識，都要忘掉？

  就在這些人，心中驚詫不已的時候，那名年齡最大的老教授，終於再度睜開了眼睛。

  “楊前輩，我真的全忘了。”

  “藍色多瑙河的作者是誰？”楊真發問。

  “不知道。”老教授搖頭。

  “你有多少個學生？”楊真再問。

  “記不清楚了。”老教授又搖頭。

  楊真微微點頭，道：“隨我來。”

  說著，楊真邁開腳步，將這名老教授帶到了那架鋼琴麵前，然後伸出手道：“敲一個鋼琴的中央C鍵給我聽。”

  “c鍵？什麽是c鍵？”老教授愣住了。

  見到此幕，場中眾人紛紛一驚。

  所謂的鋼琴C鍵，其實就是鋼琴中央的c鍵，又稱為標準音的起始do鍵。任何一個初學鋼琴的人，但凡是看五線譜的，首先認識的就是這個中央C鍵。

  莫說是侵淫音樂數十年之久的專業老教授，即便是場中這些外行人，也有一大半人的人，能夠輕易認出來這個C鍵在哪！

  可是，在楊真的詢問下，這個老教授就像是癡呆了一樣，居然連鋼琴的C鍵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傻了？還是在裝傻？

  一時間，大廳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