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的理解，對，也不對。因此，與其說是事實，不如說是世間萬物各有秉性，你很難真正改變。”

  楊真解釋道：“譬如獅子吃羊，你憐憫羊，便去勸獅子行善，讓它不要再殺生。這一點，三歲小孩子都知道，極不現實。換言之，在你們眼中，這個世間的確遍地惡棍、壞人橫行。可對於那些惡棍、壞人而言，無論是俠義之心、還是正義之言，都很難對他們產生影響。”

  “那怎麽辦？”嶽梅問道。

  “那些虛妄飄渺的東西，用處本來就不大。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同，有人生來卑鄙，有人生來高尚，不可一而論之。但唯有一點，卻是真切的。那就是對待壞人，要讓他們感受切膚之痛。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如此，他們自然就戰戰兢兢，不敢胡作非為。”楊真口氣淡淡的道。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俱都是對視了一眼。

  這番話，他們倒是聽明白了。

  “嚴厲打擊犯罪，對壞人毫不留情。”

  嶽梅開口道：“師父您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嗯。”

  楊真點了點頭：“所謂的正義，以及所謂的俠義之心，並沒有標準的概念。對於有些人而言，正義便是不主動壞事，嶽銅、嶽武似乎是這麽理解的。對於你嶽梅而言，正義則是要懲惡揚善、懲強扶弱，這就更激進了一些。甚至還有一些更極端的人，他們不光追究絕對的正義，還要執行正義，親手處決目所能及的一切邪惡。西方教會裏，就不乏這種極端分子，他們曾親手殺害過數百萬的異教徒。”

  “嘶……那這些人，豈不是也變成了惡人？”嶽梅倒吸一口冷氣。

  “正義與邪惡，本就是一體，全在於你怎麽看待。有些人認為小恩小惠，施舍乞丐、流浪漢幾塊錢，便是善良。有些人則認為大愛無疆，老吾老、少吾少，才是善良。每個人的性格不同，經曆不同、理想信念不同，行為自然也各不相同。但若因為這些，便要發生矛盾、衝突，隻能說是愚蠢了。”楊真徐徐說道。

  這番話一出口，登時讓嶽梅在內的許多人，露出恍然之色。

  “師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爺爺和敖紅姐姐他們，並沒有錯。我自己，也並沒有錯。之所以會引發矛盾，隻是因為我們的理念產生了衝突，而理念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絕不可能強求一模一樣。因此，需要以更加寬容的心態來麵對，是不是？”嶽梅求教道。

  “若你心中存了‘寬容’這個念頭，則你必生出苛刻求全之心。寬容和苛刻，亦是一體。”楊真道。

  “那……我應該怎麽辦？”嶽梅露出一臉苦色。

  “秉持本性，不為外物所動。”

  楊真口氣淡淡的道：“你無法輕易改變別人，別人自然也無法輕易的動搖你。那麽，便堅持你所認為的正義，堅持你所認為的俠義，去身體力行，矢誌不移。至於別人的看法，別人的指責，乃至於世俗的偏見，世俗的苛責，就都不必理會。倘若你們能看破這一點，就會發現這個世界無比廣闊，你的身心、靈魂都是自由自在，不受約束。”

  此言一出，嶽梅等人均是露出困惑之色，似乎仍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倒是朱九懷中的湯圓，聽聞了楊真一番言論之後，此刻終於露出悚然動容之色。

  “大自由之境！”

  湯圓一雙異瞳，都不自覺的豎了起來，滿臉都是震撼之色。

  “傳聞中，唯有證道飛升的仙人，才能無拘無礙，感受到這種‘宇宙天地任我遨遊’的大自由境界！而這種境界，領悟到最後便能成就長生不死、亙古不滅的‘聖人之心’。剛才楊真的所言，已經涉及到了這種高深的層次！”

  這隻貓妖的內心，震撼無比。

  它修行千年，對於修煉有關的事情，自然敏銳異常。

  故而，楊真那番話一出口，嶽家眾人尚且一臉迷茫，倒是它凝神聆聽之下，聽懂了其中大半。

  這卻是，它意料不到的一場機緣。

  一時間，湯圓將一雙白色貓耳豎起，一雙異瞳牢牢的盯著楊真，恨不得楊真再多講講跟‘大自由境界’相關的心得感悟。

  可惜的是，楊真說完那些話之後，便停住了口。

  “今天言盡於此，你們回去之後，細細體會楊某的話。若能領悟其中一二，便足夠你們一生受用不盡。”

  聽到楊真的送客之語，嶽家眾人均是對視了一眼，然後紛紛拱手稱是。

  “嶽銅，你留一下，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在嶽家眾人即將離去的時候，楊真忽然喊住了嶽銅。

  嶽銅不禁一愣。

  要知道，平常這種事情，楊真一般喊住的都是嶽梅。畢竟嶽梅是楊真的徒弟，私下傳授一些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單獨留下自己，真是罕見。

  不過，嶽銅也不敢違背，當即拱手稱是，立在了原地。

  等嶽家眾人紛紛離去之後，楊真朝著嶽銅招了招手，將他喚至身前。

  “這個回陽五龍膏的藥方，你還想要嗎？”

  “嗬嗬，楊前輩言重了。剛才聽了您老人家一番教導，晚輩心中已經再不敢生出任何貪欲，怎敢再奢求此藥的單方？”嶽銅幹笑了一聲。

  楊真聽了，卻瞟了他一眼：“此處並無他人，你又何必敷衍？楊某想聽聽你的真心話。”

  “真心話？”

  嶽銅一愣，旋即他麵色尷尬了許多。

  但，稍稍猶豫之後，嶽銅還是一咬牙的開了口：“不瞞楊前輩，晚輩想要振興嶽家，重振家族聲威。甚至，還打算時機成熟之後，重新創建華山派！故而，這個頂級傷藥晚輩非常想要，甚至說它是必不可缺的，也不為過！”

  “好。”

  楊真聽了嶽銅這番話，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讚許之色。

  “你若一直都有這個幹勁，何愁大事不成？楊某將你單獨留下來，便是要將‘回陽五龍膏’的原本配方，傳授給你。”

  “楊前輩，您知道此藥的配方？”嶽銅瞪大了一雙老眼。

  楊真卻嗬嗬笑道：“楊某精通醫術，熟知各種傷藥的配方。這區區回陽五龍膏，隻是其中一種，何足掛齒。”

  嶽銅聽了，悚然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