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真瘋了嗎？

  當然不是。

  楊真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最重要的是，楊真發現嶽銅跟自己說了謊。

  自從見到嶽武的第一眼開始，楊真就知道這家夥根本就不是走火入魔。

  曆經了億萬年歲月的楊真，不知見過多少走火入魔的修行者。而這些人的下場，無非是三種結局。

  第一，當場死亡。

  這個占了九成以上的比例。

  第二，淪為廢人。

  這是結局最好的一種，雖然失去了所有修為，但好歹還有一條命在，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第三，精神錯亂。

  這個雖然不常見，但楊真也親眼見過幾百個。

  但，‘精神錯亂’到底也隻是錯亂，這些人雖然變得跟瘋子沒什麽區別了，但好歹還有以往的記憶在，至少還能認得一些熟人。

  而且，他們身上的功夫底子也多多少少會有保留。甚至也不排除一些嗜武成性的武道瘋子，走火入魔之後修為境界竟更進一步，反而變得更強了！

  因此，這種‘精神錯亂’雖然不常見，但楊真依然可以輕易的分辨出來。

  可眼前這個嶽武，不光連自己的父親嶽銅都認不出，而且攻擊楊真的時候，渾身上下一點功夫的影子都瞧不見，完全就是憑借著獸性本能在行動。

  以此來看，嶽武變成這幅模樣隻剩下了三種可能。

  第一，他是真的瘋了。

  第二，他在裝瘋。

  對於這兩種人，楊真確切驗證之後，都有相應的手段治療。

  譬如真瘋子，以楊真如今的實力，可以用‘搜魂奪魄大法’強行消除那些導致他發瘋的記憶，然後再用‘清心普善咒’恢複他的理智。以後隻要不頻頻刺激他，此人便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若是裝瘋，就更簡單了。

  億萬年來，還沒有人可以在楊真手下裝瘋賣傻。

  比如此刻，楊真就一邊思考著對策，一邊把嶽武當成沙包一般打。

  隻見得化身成野獸猛虎、嗷嗷咆哮的嶽武，此刻卻如同一隻脆弱無力的蟲子一樣，被楊真各種姿勢拳打腳踢，遍地打滾。

  時而，他還會飛上天，重重撞向洞頂那堅硬的天花板岩石。

  隻不過片刻功夫，原本還猛虎一般咆哮的嶽武，就隻剩下嗷嗷的淒厲慘叫。

  又過了片刻，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痛苦、乃至於畏懼的呻吟聲。

  楊真雖然下手留了分寸，但次次都打在了嶽武的痛處，每一拳每一腳都足夠讓他倒吸半天冷氣。

  加之，他這種毫無章法的攻擊，雖然力量極強、威力極猛，可麵對修行億萬年之久，武道經驗堪稱史上最強的楊真，他簡直連螻蟻都不如。

  這是絕對性的碾壓！

  嶽武即便瘋如猛虎，麵對楊真毫不留情的痛毆，他也頂不住。

  很快的，嶽武也不咆哮了，也不攻擊了，他如同受驚了的老鼠一般，蜷縮在洞穴一角，滿臉驚恐之色的看著楊真。

  楊真朝他看一眼，他就渾身劇烈哆嗦一下，那裏還有半點攻擊性？

  “看來不是裝瘋，但也不像是真瘋。”

  楊真居高臨下，摸著下巴打量著嶽武：“若是真的瘋子，三拳兩腳就應該縮在這裏發抖才對，哪能在我手下撐這麽久？他所表現的攻擊性，與其說是出自本能，更不如說是像一種‘亢奮’。看來，是第三種情況了。”

  他既不是真瘋，也不是裝瘋，而是中毒了。

  下定結論之後，楊真一把抓住嶽武的胳膊，開始替他診脈。

  而此刻的嶽武，乖巧的跟一隻小綿羊一樣，一動不動，任由楊真把著他的胳膊，根本看不到一點抗拒的模樣。

  “咦？”

  楊真把脈片刻之後，眉梢一挑，發出了一絲輕咦。

  緊接著，楊真臉上就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之色。

  “還有這種事？真是有趣了。沒想到時隔幾百年，江湖之中竟然又有人修煉這種魔功。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他上次在‘武道會’上到底遇見了什麽對手？”

  摸了摸下巴之後，楊真複又打量了嶽武一眼，臉上的那縷奇特笑意登時收斂一空，再度變得淡漠起來。

  “也罷，今日能遇見楊某，也算是你的緣分。這區區一縷血煞之氣，在旁人眼中或是無藥可醫，但在楊某眼中，卻又算不得什麽了。”

  言畢，楊真將手腕一抬的，直接朝著天靈蓋一拍而下。

  而這一擊，竟然辣手無情，毫無任何猶豫的直接擊碎了嶽武的腦殼！

  霎時間，鮮血四濺，嶽武整個身軀如同破裂的水袋一般軟綿綿倒在楊真腳邊。

  ……

  山洞外。

  皎潔月光下，嶽銅和張景相對無言。

  不同的是，嶽銅滿臉焦急之色，一雙白眉時不時的抽動一番，顯然內心掙紮無比。

  他既渴望楊真能夠救好自己的兒子，又擔心楊真將自己關在山洞之中，會不會出事。

  用‘患得患失’這個詞形容嶽銅，那是再應景不過。

  相比之下，立在一旁的張景神色就篤定多了，甚至還有閑情雅致的安慰嶽銅。

  “嶽兄，你就不必擔心了。這個臭小子是主動開口，要求把自己關在洞裏的。因此即便出了什麽事情，也跟你無關，警察來了我也可以幫你作證！”

  看張景那副模樣，似乎做好了楊真喪命洞中的準備。

  “張院長，您就別開玩笑了。楊前輩何等高人？他的實力遠超你我想象，定然不會出事的，我隻期望他真能治好我那個可憐的兒子。”嶽銅心中雖然焦慮，但仍是開口替楊真說了兩句話。

  “哼，令郎的病極難醫治，他即便是粗通一些醫理，但也隻是一個毛頭小子罷了，能有什麽逆天的手段？依我之見，令郎現在還是靜心調養，等以後科技發達了，或有轉機，也未可知。”張景抬著下巴，鋝須道。

  嶽銅聞言，眉頭不禁一皺，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嶽銅當然知道，張景跟楊真結了怨，兩人算是杠上了。

  楊真要是萬一死在了洞穴裏，他肯定是最幸災樂禍的那個。即便是楊真沒死，隻要是不能治好嶽武的病，張景肯定也會肆意嘲諷。

  都說文人相輕，醫者何嚐不是？

  不自覺的，嶽銅看向張景的目光，已是隱隱帶著一絲鄙夷。

  不過，也就在此時，旁邊一側的叢林中，竟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窸窣之聲。

  “誰！？”

  嶽銅乃是內勁後期強者，耳目何等敏銳？當即一聲怒喝，抬掌就朝著那片區域劈去。

  這一掌雖然隻是淩空擊打，但剛猛雄渾的掌力還是化作一道衝擊氣浪，重重轟擊在了那片草叢之中。

  “唔。”

  登時，那片茂密草叢之中，便傳來了一名女子的悶哼之聲。

  緊跟著，一個身材窈窕的運動服美少女，便麵色發白的從草叢中站起身來，展露出了麵容。

  “梅兒，是你？”

  嶽銅吃了一驚，連忙飛身躍去，一把按在了嶽梅的背後，幫她活血運氣、疏絡經脈。

  舞了片刻，嶽梅方才緩了過來，長長鬆了一口氣。

  “爺爺，您嚇死我了！那一掌，差點打得我背過氣去。”嶽梅沒好氣的白了自己爺爺一眼。

  嶽銅卻板著臉叱責道：“你個小畜生，不好好待在府裏，偷偷摸摸跟過來幹什麽？這後山滿是陷阱，難道我沒囑咐過你嗎？萬一出了事情，我怎麽向你死去的娘親交代？”

  這一連串的質問，說的嶽梅啞口無言，隻得側了頭，低聲嘟囔道：“還說呢！您偷偷帶著兩個外人跑來瞧爹爹，卻不帶上我，真是偏心！”

  “嘟囔什麽呢？張院長是我多年的朋友，怎能算是外人？至於楊……楊前輩，就更是我們嶽家的大恩人，更不能見外了。”嶽銅繼續板著臉訓斥。

  這不提楊真還好，一提楊真，嶽梅反而來勁了。

  “爺爺，楊真就是個粗通一丁點微末武藝的騙子，根本就不是什麽前輩高人！而且我親眼所見，他完全就是個隻對錢感興趣的人渣！您怎能如此信任他，還讓他來見我爹爹？莫非，您還打算讓他替爹爹治病不成？”嶽梅毫無懼色的梗著脖子，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嶽銅。

  “不錯！楊前輩一身本領，如淵似海，深不可測。他肯答應診治你爹爹的病，那是我們嶽家幾十年來難得的福氣。因此，你千萬不可搗亂。”嶽銅肅然道。

  “哼，他若真能治好我爹爹的病，我不光跟他當麵道歉，還願意當牛做馬服侍他一輩子！”

  嶽梅卻冷笑連連：“隻怕他沒這個本領，反而惹人恥笑！”

  聽聞此言，嶽銅嘴巴一張，還沒答話，一旁的張景也開口了。

  “也算我一個。若是楊真這小子，真能治好嶽武賢侄的病，我不光當麵向他道歉，還願意三拜九叩，尊他為師！”張景也冷笑道。

  “想當牛做馬服侍他？隻怕他還瞧不上你。”

  嶽武瞧著嶽梅，這句話本來已經到嘴邊了，卻因為張景所言，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當下，嶽武一言不發，隻是盯著那扇光滑石門，負手而立。

  山上風大，吹得三人衣袖晃動，須發紛飛。

  那月光也賊亮，照的三人麵目分明，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