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不忍打擾她，可是樹長老卻還是找準了時機出了聲。

  “其實戰神將軍在元神渙散之前還留了一口仙氣給我傳來了一句話，說是如果有機會見到你一定要告訴你。”知道這些對於雲湘而言很重要，樹長老也自然不會辜負雲澈的囑托。

  本以為這位樹長老隻是要將父親的原話告知，雲湘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將父親的聲音保留了那麽久，她更沒有想到時至今日，還能聽到父親親口說的話回蕩在自己耳邊。

  “雲湘，父親對不起你，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更不能好好的看著你長大了，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我永遠愛你。”雖然這聲音很虛弱，可是每一個字落入雲湘耳中的時候都很清晰。

  忽然感覺到自己眼睛一酸，雲湘沒想到自己居然落下了一顆淚來。

  天界、人界，雲湘已經數不清過去了多久，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可是當她再次聽到父親說的那些話的時候，這淚就情不自禁的落下了。

  原來，即便是戰神將軍，卻也是那個父親眼中怎麽都長不大的小女孩，在他麵前可以盡情的脆弱。

  這麽久了，雲湘甚至以為自己喪失了哭這個功能，她以為她可以雲淡風輕的接受這些，可終究還是父親的愛更深厚，足以抵禦一切千萬百計想要藏起的情緒。

  可是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去消化這一切，因為接下來她就看到了還被關在桃源裏的母親，那個時候的她已經非常虛弱了，而且日日盼著可以和自己的丈夫還有女兒相見，可是誰知道等來的卻是雲澈殞身的消息，她花了很久很久都無法接受這一切。

  她守著屬於他和她的桃源，等著他的將軍，這誰知一切不過一場空。

  這一次，無論怎麽等，無論等多久，屬於那隻小百靈鳥的將軍，再也回不來了。

  “就讓我再為你彈奏一曲，送你最後一程吧。”音律還是當初的音律，筱婉已經為雲澈彈奏了無數次，所以她已經刻在了心裏，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收了最後一個弦音，筱婉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子，此刻的她已經消瘦的不像話，就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帶走一般，可是她卻還是強撐著又為雲澈跳了一次自己第一次在這裏為他跳的那支舞。

  此刻的筱婉輕盈的就當真如一隻百靈鳥一般，惹人憐愛，雖然嬌弱卻也決絕，有一種想要隨風而去的翩若驚鴻的美麗。

  看到這一幕雲湘已經明白了母親此刻的想法，她是想要隨著父親一並去了，沒有絲毫留戀的、決絕的，就這樣消失在了天際。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的。”慢慢張開了眼睛，雲湘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從見到小鶴開始到在樹長老這裏看到了一切，她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也看到與父親和母親有關的過往。

  一切都是那麽真實，而且一件接一件的湧入了她的腦海，她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去消化和接受。

  想想還真是可笑，這麽多年來的宿怨，她居然隻花了短短幾個時辰就已經全部看遍。

  “孩子，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但是經曆了這麽多，我相信你也已經快速成長起來了，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樹長老是唯一對於一切事情都知情的天神，他知道若是雲湘定要去討個說法，那天界可能會大亂，可是他也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去勸她將一切放下。

  這樣的恩怨，要如何忘卻和放下呢？

  沒有經曆過她所經曆的一切，又有什麽資格高高在上的去規勸她，即便搬出天界，也沒有資格壓製她這份仇恨。

  “樹長老，謝謝你，謝謝你還為我留著父親最後想對我說的那句話，也謝謝你這麽久以來都沒有忘記我的父親和母親，這天界的天神都讓我覺得自私和冰冷，可是你卻讓我覺得很溫暖。”輕輕的環抱了一下年輪之樹的樹幹，雲湘像是撒嬌一般還用臉靠近蹭了蹭。

  “哈哈哈哈哈，你這丫頭，這要是被其他天神看到了，怕是要嫉妒死我了，能被這麽漂亮的姑娘抱著。”樹長老雖然年事已高，但是卻還是像孩子一般頑皮，而且也是難得能有個和他說話的，所以他看起來也很是開心。

  “樹長老，你既然這麽靈，那為什麽沒有天神在你這裏許願呢，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像人間的那些神樹一樣被掛滿了大家許願的布條呢，難不成成了神仙就真的別無所求了？”仰起頭看了看樹的頂端，雲湘還實在有些鬧不明白這些天神的想法。

  “天神們總是覺得自己很能耐，什麽都行，所以才不屑於在我這個老家夥麵前許願呢，不過倒是有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有在我這裏嘀嘀咕咕了半天，至於說了什麽，我可以再讓你看看。”對著雲湘賣起了關子，樹長老示意讓她再一次觸一觸自己的樹幹。

  不知為什麽，聽他這麽一說雲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封臨，幾乎可以想見他站在這裏雙手合十的虔誠模樣，雲湘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

  “你還別說這傻小子，雖然絮絮叨叨的，但是倒也誠心誠意，而且我猜他從我這裏走了之後應該是去找月老那個老兒去了。”被她這麽一說雲湘倒是有了興致，便又跟著樹長老的“眼”去看了個究竟。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封臨，在看到他那副猶猶豫豫的緊張模樣時，雲湘更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沒想到啊，平日裏威風凜凜的封臨元帥居然還會有如此扭捏的一麵。

  “樹長老啊樹長老，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但是你聽了之後可不要笑話我啊。”也不管自己碎碎念的這些樹長老能不能聽進去，封臨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一臉真誠的閉上了眼睛合上了雙手，在他麵前說出了自己的心願，“樹長老，我知道你不是供天神請願的那種神樹，可是畢竟你在這天界是待的最久的，所以連帝君都尊稱你一句樹長老，那我如果真心實意的向你請願，應該也是可以成功的吧。”

  “樹長老，我馬上就要成人禮了，雲湘她也是，哦，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雲湘是誰啊，她是戰神將軍，戰神將軍你知道吧，我其實，我……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她，可是最近我見到她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就好像，看到她之後視線就挪不開了，我可從來沒這樣過，每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就會‘砰砰砰’的亂跳，我自己都控製不住，莫名的我就想這麽一直在她的身邊，可是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她心裏願不願意，我馬上就要去找月老求一根姻緣紅線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你說如果我心誠，他是可以感受的到的吧？”有些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大堆，當時在聽這些的時候樹長老都快被他說困了，不過說實在的，這麽多年了，他還真是沒見過這位封臨元帥這副模樣，跟丟了魂似的。

  而且讓他這樣的理由居然是一個姑娘家。

  那個時候樹長老就覺得，自己還真是活了太久了，當真就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個傻瓜。”看著這樣傻乎乎的封臨，雲湘心底一片柔軟，她也是忍不住溫柔的念叨了他一句，但是語氣裏卻滿是甜蜜。

  那個時候樹長老雖然並沒有說話也並沒有回答封臨的問題，但是他在心裏已經為他加油和助力過了。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一對天賜的美好姻緣，如果這樣的二人還不能在一起，那才真是天理難容。

  但同樣的樹長老也很清楚，他們的這段路，並不好走。

  之後雲湘就看到了走到了月老殿外的封臨，他看起來似乎比先前還要緊張，在門口來回踱步，而且還不停的搓著自己的手，看上去還真像是個無措的孩子。

  “喲，封臨元帥怎麽來了，還真是稀客啊。”恰巧往外走的月老一眼就看到了在那裏走來走去的封臨，於是便朝著他迎了過去。

  “先恭喜元帥不日就要接受成人之禮了，小仙我也沒什麽可以送你的，這樣吧，元帥你想要什麽就直說，隻要是小仙我有的，自當雙手奉上。”雖然不知道封臨因何而來，但是月老也沒忘了先祝賀他一番，畢竟成人之禮在天界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成年也就意味著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不瞞月老你，我今日來還真是有一事相求的。”有些支支吾吾的說出了這句話，封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元帥說的是哪裏的話，你有事盡管吩咐便是，說什麽求不求的，還真是折煞小仙了。”連忙對著封臨擺了擺手，月老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敢當。

  “其實我今日前來是想向月老討一根姻緣紅線的，不知月老可否幫幫我。”滿懷期待的看向了月老，封臨的渴求已經快要從他的眼神中溢出來了。

  “元帥是想為自己求一根姻緣紅線？不知是哪位仙子這麽幸運，竟能得到元帥你的垂青。”聽了封臨的話後月老也是瞪大了眼睛，他還真是沒想到這封臨最想要的成年禮居然隻是一根紅線。

  “其實我已經心儀雲湘許久了，就是不知她是否與我心意相通，也許我這次來求姻緣紅線實在有些唐突，可是我思來想去，這也確實是我在成年之時最想要的。”開誠布公的對月老坦白了心意，封臨也覺得自己這樣可能不夠理智，但是這個舉動是他自己也控製不了的。

  他所想的不過是，能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

  “原來讓元帥動心的是戰神將軍啊，元帥你可真是有眼光啊，而且也有先於旁人的魄力，既然你有此意，那我便看一看你與戰神將軍你們的緣分吧。”說著月老便輕輕抬手一揮，他們麵前便出現了如棋盤一樣密密麻麻滿是紅線的星盤，在掐指一算之後月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倒是讓封臨摸不著頭腦了。

  “月老你此舉是何意，我怎麽不明白呢？”看到月老歎了口氣之後封臨忽然心裏很沒底，他很擔心會從月老的口中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元帥你與將軍無論是身份還是命格都極為相配，所以可以說是天定的美好姻緣，這姻緣紅線即便你不向我討，我也自會雙手奉上，隻是這紅線的另一端想要交到那位將軍的手中，恐怕要費些時日，曆些艱辛了。”雖然月老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可是他看到的卻是曲曲折折之後才交匯在一起的紅線，所以才會頗為感慨。

  可能天定之人注定會惹來妒忌，而美好姻緣也都是要經曆浩劫的吧。

  後來月老便如他所言將屬於封臨的紅線交到了他的手上，看到封臨一臉欣喜的向月老道謝的模樣，雲湘不知為何心裏會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原來他默默的為自己做了這麽多，甚至是對於以後，他都考慮到了，他想給自己一個將來。

  剛成年的天神其實在天界隻能算是很年幼的，可就是這麽一個年幼的元帥已經決定要一輩子做另一個將軍的依靠了。

  是誰說幼時的深情不過是幼稚，雖然年幼，卻願意用一輩子來許諾，而這份深情，不容褻瀆，更不容辜負。

  那個時候的封臨可能隻有滿腔的歡喜，卻不會想到很快自己就要經曆月老所說的“曆些艱辛”是什麽意思了。

  “他求來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紅線，可是還沒來得及交給我就因為神君的設計和陷害而入了人界，而我對於這些也無從知曉。”此時雲湘的心裏又喜又悲，可更多的卻是憤懣，“神君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決定旁人的生死和活法，他也未免太過狂妄自大了。”

  樹長老自然是清楚神君的所作所為，可他力量微弱，實在無法撼動神君在天界的地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真相告訴該知道的雲湘，然後讓她去討個公道。

  抉擇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有權利的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