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被上官雪瓊這麽一反問，那掌櫃還真就愣住了，因為一時摸不清他二人的來路還有找上門的原因，這掌櫃也不敢隨意開口，就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這個你見過嗎？”直接將那張地契拿給那掌櫃看，宇文煜也懶得同他兜圈子。

  雖然隻是瞥了一眼宇文煜手上的那張紙，那掌櫃便已經看出那是什麽，很明顯的慌了神。

  “我說二位，這，這是什麽啊，這是你們要當的東西嗎？”雖然說話都已經有些不利索了，那掌櫃卻還是努力想撇清自己與這張地契的關係。

  “掌櫃你這生意做的夠大的，還收人家的地契呢。”雖然是帶著調侃的說出了這句話，可上官雪瓊的臉上卻是一絲笑容都沒有。

  似乎是被她有些冷漠的神情嚇到了，那掌櫃有些害怕的咽了口口水，之後又裝起傻來，“你們看我這連眼力都不太好了，二位拿的是地契啊，那我可不能收，我這當鋪小，可收不起這些。”

  “是嗎，我覺得掌櫃你沒少收過這些房契和地契吧，不然也沒這造假的本事。”話鋒一轉，上官雪瓊也懶得再同他打太極。

  “造，造假？你們二位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明白？”似乎察覺到他二人發現了那張地契上的秘密，掌櫃已經有些冒汗，人也忍不住哆嗦起來。

  “說說吧，這地契是誰讓你假造的，用處是什麽。”看那掌櫃一副想要逃跑的架勢，上官雪瓊直接示意宇文煜把他當鋪的大門給關了，而她則是緊盯著這掌櫃，看他什麽時候肯說實話。

  “你們二位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地契，什麽造假，你們都把我說暈了。”這掌櫃以為隻要自己不開口，隻要死不承認，他二人就拿他沒辦法，所以又開始故意裝傻。

  “想不起來是吧，沒關係，我好好提醒提醒你。”輕輕拍了拍掌櫃的肩膀，上官雪瓊一邊繞著他轉起了圈子，一邊出聲幫助他回憶，“這地契是龐嶽找你替他假造的，在他強行娶了這宅子的主人後他還是沒能如願得到自己眼紅很久的大宅，於是他就想了個辦法，找到了相當見多識廣的你替他假造一份地契，既然那塊地的所屬權都是他的了，那那宅子自然就理所當然也該歸入他龐嶽的名下，一來可以省去很多繁瑣的程序，二來因為他龐嶽的身份特殊，所以自然是沒人敢去細查他手裏那份地契，這樣一來他毫不費力的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你除了替他偽造了一份地契，還替他偽造過一些房契吧，那些房契應該就是那日葬身於火海的那一家子住的宅子和那位老爺名下的所有產業，雖然這些被燒了，但可都是好的地段，龐嶽怎麽可能放過斂財的好機會，所以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了個辦法把這些全部神不知鬼不覺的納入自己名下，隻要將這些鋪子和店麵稍稍整頓一下又能租個好價錢，這種好事，龐嶽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聽她說完了這些，那掌櫃頓時臉色煞白，見他似乎還想抵賴，上官雪瓊便好心提點了幾句，“我可告訴你，現在這可是人命案子，所以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重要證據，開口前可一定要想清楚。”

  一聽到“命案”兩個字，那掌櫃嚇得腿都軟了，連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

  “兩位官老爺，你們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這，這些確實是龐公子要我去做的，因為他，他答應事成之後給我一大筆銀子，我就是貪財了點，可是殺人這事我是真不敢做，我不敢的啊！”一時都有些語無倫次，那掌櫃看起來特別驚慌，他無措的樣子讓上官雪瓊覺得十分荒唐。

  無論他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他都是做了罪惡的幫凶，所以休想輕易逃脫。

  “事已至此，你最好認真交代自己的罪行，否則你知道後果。”其實在發現那地契有問題的時候，上官雪瓊和宇文煜就已經理清了整件事情，但是他們偏就要這掌櫃親口承認他做的這些事情。

  “我說，我說。”對著他二人拜了幾拜，那掌櫃一邊顫著聲音一邊說起了來龍去脈，“你們也知道龐嶽這個二世祖，不僅暴虐無度，而且還特別敗家，之前他就偷拿過他爹府上好多好寶貝來我的當鋪當掉，你們也知道他爹是什麽身份，所以他手上的那些寶貝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怎麽可能見過，我一見那些寶貝我自然也是甚是喜歡，再加上龐嶽每次開的價也還算合理，這一來一往的我們也就熟悉了，後來有一次他忽然問我見沒見過那些房契和地契，有沒有造出那些的本事，我當時還沒想太多，就想著能在他麵前表現表現，順便賺點銀子，所以就這麽答應下來了。”說著說著這掌櫃垂下了頭，要是早知會惹上這麽多事，他又何苦去貪這麽些便宜。

  天下可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看起來的好事背後，總有個大坑在等著你。

  “你是不是還漏了什麽沒說？”雖然目前還沒有把這掌櫃當作犯人一樣審問，而是讓他主動交代，但其中的一些牽扯上官雪瓊是再清楚不過的，所以自然是沒有那麽容易就被蒙混過去。

  被上官雪瓊這忽然的一句話嚇得不輕，那掌櫃微微張了張口，卻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房契和地契上的官印，是怎麽偷蓋的。”許久未做聲的宇文煜從旁提點了一句，那位掌櫃這才想到自己方才是忘記了什麽。

  “對，那些官印確實是偷蓋的，你們也看得出來其實很模糊，是這樣，龐嶽在虞城有個玩的挺好的官家子弟，那位公子哥的父親權力也不小，雖說他的官印在房契和地契上不頂用，但也好歹算是個印，用來濫竽充數也還算可以，龐嶽不敢隨意動用自己父親的官印，所以自然是找那個官家公子去偷偷蓋了他父親的官印，這就是這整個房契、地契的由來了。”雖然這一切聽起來很是荒唐可笑，但還真像是龐嶽做得出的事、想得出的招，隻是上官雪瓊沒想到，這龐嶽居然還能有個所謂的朋友，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他的這個朋友同他有一點很像，那就是做事不考慮後果，隻圖眼前一時之快，不過像他們那樣的人，怕是根本不知道後怕和後悔這兩個詞怎麽寫吧。

  “像龐嶽那樣的人，他身邊願意與之交朋友的怕是都別有所圖吧，我看他們倆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略帶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對於越深查得到的訊息越不可思議這一點，上官雪瓊還真是不知該作何感想。

  “其實你說的都對，那個官家公子也確實是存著異心的。”似乎是覺得他二人很是厲害，那掌櫃覺得什麽都瞞不住他們，所以幹脆把自己知道的統統都說了出來，“據我所知，那個官家公子似乎在外麵做些什麽不法的勾當，應該是和借錢出去再高額收利有關，他經常會給龐嶽大量的銀子甚至是金子，就是為了讓龐嶽替他把那些髒事擺平，最近他好像是看上了哪家賭坊來著，想讓龐嶽出麵讓那老板轉手，可誰知賭坊老板可不是善茬，他可不管這龐嶽和那公子哥是什麽身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找人去把他們狠狠修理了一頓，還說以後如果再讓他在虞城看見他們倆，定不輕饒，這件事情這才消停下來，自此之後這兩個人好像也就都沒什麽動靜了。”

  了然的點了點頭，上官雪瓊看向了宇文煜，“難怪這龐嶽會忽然跑回宜縣找他爹，原來是惹了個惹不起的人，認慫了。”

  雖然這麽想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但是上官雪瓊還是想打從心裏喊上一句，打的漂亮！

  像龐嶽這種人就缺比他更橫、更狠的人來收拾。

  摸清了和房契有關的事情後，他二人還特意去了龐嶽的那位夫人家還有原本與之有婚約的杜公子家了解情況，在聽了早早就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兩位老人聲淚俱下的控訴和龐嶽那位夫人的兄長和父親說出的那些真相後，不隻是上官雪瓊，連宇文煜都恨不得立刻就手刃了龐嶽。

  在打聽了一番之後，二人知曉的與龐嶽有關的罪行與他們在宜縣聽到的那些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幾經詢問，他們也是終於知曉了當年被迫搬離虞城的那位公子一家人的去處。

  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上官雪瓊才有些困惑的開了口，“宇文煜，你說一個人他究竟能惡到什麽程度？”

  其實上官雪瓊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問出了這麽一句話，在她看來，龐嶽簡直沒有心，他甚至都不能被稱為是一個人。

  “隻能說這次的這所有案子，包括龐嶽這個人，隻讓我看出了可悲二字。”除此之外，宇文煜都實在不知要如何去形容了。

  人自出生開始，無論貧瘠還是富裕，無論身在尋常百姓家還是身在官家，誰的命不是命，誰又不是家裏人的寶貝，可是怎麽會有這麽一個人，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奪走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生命，甚至於他好像都麻木了，好像鮮血在他眼裏也不過是滿目的白，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絲波瀾了。

  這種人不是可怕，而是可悲。

  “所有的縱容、忍耐、旁觀、幫助，那些無動於衷，這些比龐嶽的所作所為更惡，龐嶽之所以敢如此的為所欲為，罪惡的種子之所以長成了遮天大樹，每一個人都為了它的成長助了自己的力，有的施了肥，有的添了土，有的澆了水，他們都是受害者，卻又都是下一個不幸的加害者。”對於這次的案子感悟頗深，而宇文煜也終是明白為何上官雪瓊總是把體恤民情掛在嘴邊了。

  如果這惡不將其連根拔起，如果這天底下多幾個龐嶽，即使民不想反，也終有一日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不得不反。

  其實這些百姓的要求很簡單，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就好，別的，他們不會奢求許多。

  “也難怪這些百姓都對官府敬而遠之，他們是被欺負怕了，被壓榨慣了，所以壓根不相信這世上有好官，可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努力去改變他們的這種想法。”雖然任重而道遠，可是上官雪瓊和宇文煜，一直在路上。

  至少所有人在提到上官將軍和宇文侯爺的時候都是稱頌的，他們的好，百姓們也是看在眼裏的，信任是互相的，你做出了實事，自然會得到認可。

  “別想太多了，這一次我們也算是真正的為民除害了，雖說之前也是處理了不少案子，但是真正讓百姓們受益的並不多，這一次，如果解決了龐嶽這個禍害，那可就真正是為天下蒼生謀福了。”他們畢竟身居要職，也確實遠離這些真正需要關懷的百姓甚遠，但既然這個案子他們管了，自然會管到底，而且必須敲山震虎，讓所有人永世難忘，更要讓想要作惡之人永遠的引以為戒。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走，不多久二人就已經走到了有些荒涼的小樹林裏，再慢慢朝著深處走，這才看見了一個破爛的茅草小屋，有些不確定的朝著宇文煜投去了目光，上官雪瓊在看到那個簡直不能稱之為一個屋子的那堆茅草的第一眼，完全想不到那裏麵居然住了三個人。

  就在猶豫之間有個人從那個茅草小屋裏走了出來，看年紀應該就是當年被龐嶽半路搶了親的那位公子，但是他的身上已經有了歲月摧殘的痕跡，連發都微微有些發白了，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的年紀蒼老了許多，而在看到站在自己家不遠處的上官雪瓊和宇文煜時，他更是嚇了一跳，本能的就想往回跑。

  “公子請留步，我們二人是來幫你的。”看到他此刻的模樣，上官雪瓊實在是於心不忍，語氣也是盡可能的溫柔，生怕會驚嚇到他。

  “幫我？幫我什麽？”那人雖然停下了腳步，但是語氣裏卻滿是小心翼翼，看向上官雪瓊和宇文煜的目光也是躲躲閃閃。

  “紀公子你難道不想替你的亡妻瑩兒姑娘一家和你自己一家人討個公道嗎？”聽到上官雪瓊提起了當年的事情，那位紀公子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看上去是又驚訝又驚恐。

  “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見兩個人沒有想要傷害自己，那位紀公子才稍稍放鬆了警惕。

  “我們，是治得了龐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