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不同尋常的響動，上官雪瓊與宇文煜對視了一眼，由並肩而行變成了背靠著背觀察四下的情況。

  不知從何處射出了一隻弩箭，聽到了響動的宇文煜極快的拔出思雲劍將它直接從中間劈成了兩半，而隨著那被一分為二直接落地的弩箭，上官雪瓊注意到了一張也被一並分成了兩半的紙張，上麵看起來好像還寫了些什麽。

  又等了一會兒，在確定四周已經安全之後上官雪瓊才走過去蹲下身子撿起了那兩半紙。

  “看來來者還是善意，是為了給我們送個大禮。”將兩張紙合二為一，上官雪瓊在將紙上的內容讀完後便勾了勾嘴角，將其遞給了一旁的宇文煜，“你覺得這信上說的有幾分可信？”

  吾知你二人正在調查之事，亦有相之罪狀，欲知個中緣由，請速來梁境，細談。

  看完了那簡短的兩行話，宇文煜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因為他的感覺也和上官雪瓊一樣，這個消息來的很是時候。

  雖然來人在暗處，但是單憑那人知曉上官雪瓊和宇文煜是可信之人，也知曉他們近來要查的事情，想必一定是留意他二人許久了，這樣看來，那個人的手上定是握有至關重要之物，就等著有一天可以交給能為之申冤之人。

  “要說起梁境，還真是久違了。”其實宇文煜之所以覺得信上所言大致可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他和上官雪瓊與這個有些偏僻之地倒還頗有些淵源，在這遂城還有人能提及此處，說不定還是他們的舊識。

  梁境是犯了重罪卻罪不至死的官員被發配之地，到了那荒無人煙的梁境可真就是應了那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裏的荒涼，上官雪瓊和宇文煜也是親身感受過的。

  當初去是為了保證押解之人的安全，此次再去不知會不會有什麽收獲。

  知道接下來又免不了開啟一段長途跋涉，上官雪瓊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在接觸到宇文煜投來的視線後卻不知怎麽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宇文兄，接下來我們又要離開遂城了，路途遙遠，你可要多擔待我一些。”

  “好。”輕輕點頭允諾了上官雪瓊，宇文煜望著她的雙眼裏滿是寵溺。

  能讓他覺得相處的如此愉悅的人，這世間恐怕也就隻有上官雪瓊一人了吧。

  因為此去路途遙遠且梁境實在是太過荒蕪，所以臨行之前茗青給上官雪瓊準備了許多東西，眼見她還想繼續再往自己的包袱裏塞些銀兩和衣物，上官雪瓊趕忙走上前去阻止，“你這是做什麽，我不過去一小段時日，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是想把整個上官府都給我帶去不成？”

  “小姐，我可是聽說那梁境常年鬧饑荒，那裏一路上怕是餓死、凍死的人定不在少數，你又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人，我是擔心你把自己的銀兩和幹糧全部給了災民，寧可自己餓著肚子。”自然是了解上官雪瓊的為人，在茗青看來她是一個相當能吃苦的人，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讓她總是要去受這份苦吧。

  “不然怎麽說你是個傻丫頭呢，這幹糧備的再多也解不了梁境的饑荒之災，銀兩備的再足怕是也無處去采買糧食，梁境那裏的境況，比你想的還要糟。”雖然隻去過一次，可是上官雪瓊對梁境可謂是記憶猶新，那個時候她和宇文煜都當真沒有想到，看起來如此昌盛的國家竟還有這樣貧瘠之所。

  又因為梁境一直以來是發配罪臣之處，所以那裏的饑荒問題始終未能得到解決，即便楊益已經下了好幾次旨發糧賑災，也是絲毫不見成效。

  “梁境竟荒涼至此？那被免去了死罪的那些朝臣去了那裏不還是死路一條？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又如何受得了終日饑寒交迫，那樣的地方，怕是想生存下來都很困難，更別說重新立足。”一想到這些，茗青心中更是不免擔心，“小姐，你和宇文公子真的覺得那日給你們傳信之人可靠嗎？為何偏就要你們去那距遂城千裏之遙的梁境？”

  “你也說了，梁境距遂城有千裏，想必傳信之人也不會毫無緣由的奔波一趟隻是為了對付我和宇文兄二人，再者，若是真的如信中所言，那身在梁境的那個手握機要之人怕是不方便出麵，所以這一趟我們是非去不可。”又怎麽可能不做任何考慮就衝動的不顧自己的守衛之責要去那如此荒僻之地，上官雪瓊做的這個決定也是思量了許久的。

  “而且我們這一去也是身負要職的，既然難得去一趟又怎麽能不把聖上的恩賜帶去，戎奇軍和步襲軍的部分將士會隨我們一同前往，負責運送糧食與一些其他物資，也算是能暫時緩解梁境的饑荒吧。”也知道這並非長久之計，所以此去上官雪瓊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在梁境找一片適宜莊稼生長的土地，教那裏的饑民如何種植莊稼，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用終日裏四處遷徙隻為去尋一口吃的了。

  也許想讓那些成日裏居無定所的人安穩的落腳，從思想上去開解他們才是更難的事情，所以上官雪瓊覺得此行自當是任重而道遠。

  “聖上有小姐這樣心係百姓，心係國家的左膀右臂，真是太幸運了，小姐為聖上做的一切連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比起誇楊益是個明君，茗青更覺得這天下太平是因為楊益有上官雪瓊和宇文煜這兩位良將。

  “隻要家國穩固，百姓安逸，那便足夠了。”深知還有許多自己尚未涉足過的一些地方，還有很多百姓正在受苦，上官雪瓊隻願自己可以更多的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因為上官雪瓊與宇文煜要去見的人身份比較特殊，所以他們自然是先行出發趕往梁境，而負責運送糧食的軍隊則是由韓續負責率領，於第二日從京中出發。

  夏亦然和茗青自然是暫時留在遂城隨時注意王丞相的舉動，茗青於第二日與韓續同行，上官雪瓊特別交代，若是三日之內王丞相還並未有所動作，那夏亦然便即刻動身去梁境與他們匯合，畢竟賑災之事人手越多越好，加快進度才更能讓災民心中的不安少些。

  倒是習慣了終日的奔忙，雖然總是在一個接一個的替楊益去處理軍中、朝堂以及外域的事物，可上官雪瓊和宇文煜倒是不覺得辛苦，反倒還挺滿足於可以不拘於遂城的別樣生活。

  若是永遠隻身在小小的朝堂之中，又如何開拓自己的眼界。

  就好像之前的沂城之行，若不親自去看一看，他們可能還當真要以為那裏被治理的真如地方官員上書所言的那般好，不僅各地的商賈可以進行文化上的交流，連經濟富庶這一塊沂城都是獨占鼇頭，可是繁華之下的腐朽，又有幾人看得到。

  本來出發的時候已經有些不早了，上官雪瓊和宇文煜快馬加鞭，終是在奔波了十幾裏路後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小客棧，在坐下點了一些茶水、小菜後，上官雪瓊還真是慶幸自己與宇文煜的先見之明，若不是他們很有默契的都選擇了極普通的粗布麻衣，怕是真的要在梁境被當作異類的。

  “你們聽說沒，那梁境這幾月又死了不少人，據說都是已經餓的骨瘦如柴了，到了那裏的人啊，還真是可憐。”剛一坐下，上官雪瓊就聽到鄰桌的幾個人說起了關於梁境的事情，便給了宇文煜一個眼色，讓他多加關注且不可暴露身份。

  “要我說啊，這朝廷還真是會找地方，把人發配到那種地方，那還不如一刀解決了給個痛快的好，到了梁境即便勉強活了下來，那也是活受罪。”長歎了一口氣，說話的人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天下看起來倒是國泰民安，可這尊貴的聖上卻也從不去看一看那些連光都照不到的陰暗之處。”

  覺得他說的倒是頗為在理，上官雪瓊也忍不住歎了口氣，“也不知這梁境怎麽就數百年來都是如此荒涼的景象，難道曆朝曆代的君王都是如此放任不管的嗎？”

  輕輕彈了一下她的眉心，宇文煜隻覺得上官雪瓊太過於杞人憂天，“若是這梁境隻荒蕪了一個朝代便繁華如遂城或是沂城，那倒是可以評說是那一代的聖上無能，治理不善，可這梁境如此慘狀又何止一朝一夕，既然曆朝曆代都是如此，那恐怕不單是聖上之過，還有身在梁境的那些災民自身的原因，若是他們都不想著一心把自己久居的土地慢慢打理好，那即便聖上再如何去放糧賑災都不過是無用之舉，歸根究底，症結還在那些災民自己的思想上。”

  覺得關於這一點宇文煜倒是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上官雪瓊認為這一次有他和自己一起去說動那些災民，那必然會事半功倍。

  “你們知不知道早些年被流放到梁境的那個王爺，那可真是可惜了，明明是個才情出眾之人，這怎麽就牽扯到了犯上作亂的謀逆之事中去了呢？”不知怎麽那幾人的談話間就提及了一個人，如果上官雪瓊的推斷沒有錯，他們口中說的那件大案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當年負責查辦的，那這些人說的那位王爺又是什麽人？

  畢竟那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那個時候上官雪瓊和宇文煜還尚未出生，而等他們長到稍稍懂事的年紀後，這件曾經震驚朝野的大案也算告了一段落，已經無人再提及了。

  “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還提它做什麽，人在梁境待了那麽多年，不死怕是也瘋了，聽說那裏的災民已經是餓到都顧不得究竟是官還是民了，隻要有糧食就會哄搶一通，你覺得這些曾經的達官貴人去了那裏，還能像以往那般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嗎？”那人的話雖然聽來殘酷，可真正見過梁境那些饑民的上官雪瓊心中卻清楚，這些在旁人看來覺得不可思議之事，不過隻是梁境日常的十之一二罷了，更為可怕的，這些沒有去過的人不可能知曉。

  把自己年幼的兒女賣給稍有些家底的財主為奴為婢，隻是為了換一口糧食，餓到搶家裏養的那些牲畜的吃食，不得已將家裏唯一的生活來源宰殺填飽肚子，骨瘦如柴的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下的災民，這些在梁境幾乎隨處可見。

  最悲哀的不是這些都無人問津，而是對身處梁境的人來說，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若不是楊益至少還是個心懷天下的好皇帝，在聽了上官雪瓊和宇文煜的進言後還不時給梁境發些糧食，這梁境還真不知會變成什麽樣子，怕是連荒草叢生都會變成寸草不生。

  “宇文煜，他們方才說的那位王爺你可曾聽你父親提起過？”即便當年宇文燁並沒有和上官鐸一並去徹查那個案子，上官雪瓊也覺得他不會一無所知。

  畢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認真的思索了片刻之後宇文煜才想起了一點點與之有關的線索，“我依稀記得父親曾經感慨過，說是他有一個誌趣相投的故人，那個人原本也該是先帝身邊的可造之才，卻無故陷入了一場爭端，最終也是未能幸免的被局勢所害，後來再無音訊，我也不知父親口中說的那位故人，是不是這位王爺。”

  隻是一時想起了這麽一段往事，但宇文煜也不能確定父親話語間提到的人正是鄰桌的幾人討論之人。

  “連離梁境這麽遠的地方都能聽到有人討論那裏的受災情況，可想而知近來那裏有多糟糕，我們還是要早日趕去那裏。”擔憂的蹙起了眉頭，上官雪瓊此刻顧慮的已經不單單是暗查王丞相一事了，梁境的災民更是讓她掛心。

  “即便我們現在就趕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麽，運送糧食的軍隊要趕到梁境還需要幾日，我們還是稍作整頓之後先進入梁境去暗中探訪為好，若是暴露了身份，對你我二人來說不是件好事。”知道宇文煜說的在理，也知道此行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歎了口氣，上官雪瓊對著宇文煜點了點頭。

  “不要太過憂慮，或許那裏的情形並不如我們以為的那般嚴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宇文煜柔聲安慰道。

  “也隻能如此了。”前一秒情緒還稍有些低落，後一秒上官雪瓊已經拉住了宇文煜的衣袖帶著他到了客棧掌櫃麵前，“無論如何還是要好好休息才有力氣繼續趕路，對吧？”嬌俏的朝著宇文煜眨了眨眼睛，上官雪瓊又一下子恢複了元氣。

  “您二位是要一間客房還是兩間？”有些不忍打斷二人的對視，掌櫃在思忖良久後才問出了聲。

  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上官雪瓊直接拉過宇文煜的手就在掌櫃麵前晃了晃，“那您覺得我們是要一間客房還是兩間呢？”

  “看兩位如此恩愛，那想必是剛成婚不久的小夫妻，那我給二位安排一間上好的客房歇息可好？”也不知這掌櫃是從何處看出他們二人像夫妻，聽了他的話後上官雪瓊憋著笑忍不住看了宇文煜一眼，就他這麵無表情還握著把劍的凶神惡煞模樣，哪裏像是才娶了嬌妻的新婚之人。

  自然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宇文煜也不戳穿，就任由上官雪瓊一個人胡鬧。

  看著被上官雪瓊拉住的那隻手，連宇文煜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一閃而過的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