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相互明誌定深交
作者:烏梅番茄      更新:2020-12-15 00:16      字數:4449
  “你可還記得宇文兄的寒疾?”夏亦然忽然問了這麽個問題倒是有些叫上官雪瓊意外,可是若要說起宇文煜的寒疾,那她又怎麽可能不知曉。

  雖然那已經是八歲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每當想起宇文煜寒疾發作時那痛苦的模樣,上官雪瓊都還感覺曆曆在目。

  “其實他的寒疾並不是我醫好的,你才是那個最大功臣。”見上官雪瓊好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夏亦然也不同她賣關子,而是把憋在心裏許久的話全部說了出來,“那個能抑製寒疾的焱草是你傾盡心力且不顧危險替宇文兄尋到的。”

  “焱草?”夏亦然倒是提起了一個上官雪瓊有些印象的東西,不過她隻聽說焱草對醫治寒疾有奇效,卻始終不記得自己曾經去替宇文煜尋找過。

  “你一定記得宇文兄時時帶在身上的那個藥囊吧?”笑著看了一眼終於不再一臉茫然的上官雪瓊,夏亦然繼續試圖喚醒她的記憶,“藥囊裏所有珍貴的藥材都是你各處去尋的,我隻不過是用那些製成了一個藥囊而已。”

  這些話夏亦然真的是思前想後了許多次想要告訴上官雪瓊,可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此次他們再度來到嘯奚山,也許就是冥冥之中注定,那段往事有必要叫她記起來。

  “藥囊我倒是記得,可是其他的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亦然,你可真是把我說糊塗了。”有點苦惱的皺起眉,上官雪瓊覺得這難得來一趟嘯奚山,她怎麽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力和記憶力了。

  “其實你會不記得也是自然,因為當初你傷得很重,師父在醫治你的時候為了減輕你的痛苦,也為了讓你盡快痊愈,用的藥物對你產生了影響。”可盡管如此,夏亦然還是覺得上官雪瓊要清楚的知曉她自己做過的每件事,因為那些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忽然有了好奇心,上官雪瓊衝著夏亦然調皮一笑,“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洗耳恭聽了,我的光輝事跡好像還真是有些多。”

  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上官雪瓊覺得自己還真是做了不少旁人看來很是荒唐的事情。

  “其實與年紀無關,與一切外物都無關,隻因為你是你,所以你那麽做就是順其自然的,倒一點不讓人意外。”在夏亦然看來,那麽容易叫人看破的,就不是他心中的上官雪瓊了。

  “我的脾氣啊可都是你們慣的,不管我說什麽或是做什麽,你們都依著。”很是慶幸自己有夏亦然和茗青甚至是娜依和帕耶這樣的朋友,上官雪瓊覺得自己當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因為你值得啊。凝視著上官雪瓊笑了一下,夏亦然並沒有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畢竟在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上官雪瓊。

  “雖然那個時候年紀尚小,可我對宇文兄的寒疾至今仍是記憶猶新,他每每發作起來不僅是直打寒顫,抖的不能動彈,連正常的一個小動作都沒法去獨立完成,時常發作且至少持續兩到三日的寒疾簡直快要了他半條命去。”夏亦然說的這些上官雪瓊倒也記憶深刻,畢竟她也是打小看著宇文煜這麽熬過來的,每次除了擔心就是心疼。“那個時候我也是為了找到醫治寒疾的方法和多修習一些醫理和藥理去了嘯奚山,忽然就有一天你給我來了信,說是得到了一個方子,想要試一試能不能醫好宇文兄的寒疾,你還說方子裏的很多藥較為難尋,一路上可能時時需要我的幫襯,所以特別叮囑我時常注意你的來信。”

  閉上眼睛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夏亦然說的這些事,可上官雪瓊當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個時候我不僅仔細的研究了那個方子,還拿去找師父看了,師父告訴我那個方子的確可以抑製寒疾的發作,而且正是因為方子裏的藥極為珍貴,所以基本對於病人的身體沒有什麽其他的影響,是可以放心調製的。”夏亦然還記得當時自己回完信給上官雪瓊沒多久就收到了她的來信,說是已經在找尋草藥的路上了,雖然並未碰麵,可夏亦然已經感受到了上官雪瓊急切的心情。“一路上你和我通了很多次信,大多時候都是在問我某種草藥生長在何處以及適宜它們生長的環境,雖然我每次都細致完整的回複了你,但其實每次落筆的時候我都有過猶豫,無論是深潭或是峭壁,漠土還是極岩,所有的地方對於當時隻有八歲的你而言都太過難闖,你走的每一步都讓我提心吊膽,因為所有的地方都可能成為你的葬身之地。”

  不要以為是夏亦然的話說得太嚴重,若不是因為上官雪瓊從小接受的那些極為嚴酷的訓製,夏亦然甚至都不敢想她能靠自己一個人順利到達這些地方的其中任何一處。

  訝然的張了張嘴巴,上官雪瓊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腕上那個深深的印記,這個疤痕真的從八歲開始就跟著自己了嗎?

  “在你好不容易找齊了其餘的草藥之後就朝著靠近嘯奚山的地方行進,一路去找焱草,但是因為真的是鮮少有人知道焱草生長在何處,所以那個時候你沿路找了很久都還是沒有消息,我猜想長途跋涉那麽久你已經一身是傷了,或許也是耗盡了心力而有些精疲力竭,從我當時發現你的地方我推斷你應該是從高處滾落的,那個時候你的手裏緊緊抓著一株焱草,至於究竟是從何得來,我也是一無所知,但是從你身上的傷可以看出,可謂是九死一生。”夏亦然始終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候的上官雪瓊已經不單單能用狼狽二字去形容了,除了灰頭土臉還一身是傷,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為她是經曆了一場大戰。

  “我在把你背回嘯奚山之後就發現你的手腕傷的比我一開始看到的還要嚴重,骨頭都已經碎裂和扭曲了。”夏亦然當時都無法想象上官雪瓊是如何忍住那種錐心之痛的,連他的心都忍不住生疼。

  可即便是這樣的疼痛,上官雪瓊的那隻手裏還是緊緊的護著那顆焱草。

  “那個時候師父在閉關,我也顧不得其他,守了他一天一夜,也不知是不是被我盯得緊了,他倒是法外開恩的放棄了修煉,來替你醫治。”其實當時夏亦然苦苦求了老醫聖很久,也吃了很多苦頭,隻是他覺得這些沒有必要叫上官雪瓊知曉,所以個中原由,輕描淡寫的簡略帶過。

  自然清楚夏亦然是個什麽樣的人,上官雪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一句感激未免太過單薄,造作的言語卻又實在是輕看了他的情深意重。

  “你腕上的那個傷怕是永遠抹不去了,那裏成了永遠的斷骨。”老醫聖替上官雪瓊醫治的時候夏亦然全程都堅持在陪著,直到確認她無事,他才真的心安。

  他倒是真的慶幸那個時候上官雪瓊昏迷著,因為他實在不願看到她強忍疼痛的模樣,斷骨之痛,受過一次就夠了。

  聽出了夏亦然話語裏的躲閃和隱瞞,上官雪瓊將自己的手腕伸到了他的麵前,“當初你究竟是如何讓老醫聖替我接了斷骨?”

  雖然知道老醫聖醫術高明,但是上官雪瓊卻也很清楚若是沒有可以作為匹配的骨骼那即便是老醫聖也無能為力,再加上她很明顯能看的出自己的這個傷恢複得很好也沒留下任何隱患,又細想了一下之前牧嫣的話,所有的這些都告訴上官雪瓊一件事,為了治自己的這個傷,夏亦然一定沒有少付出心力,甚至於是她不敢去想的犧牲。

  上官雪瓊的目光堅定,看起來完全就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夏亦然自然也清楚她是非得要追根究底,微微思忖之後才又開了口。

  “當時師父有些為難,因為事發突然他實在不知從何處去尋可以接的骨骼,我擔心如果再拖下去會對你以後恢複起來產生什麽影響,所以就對師父說取了我部分足骨來接你的斷骨。”說起這段往事,夏亦然的麵色如常,似乎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巨大的震驚讓上官雪瓊一時很難緩和,她都忘了該再去問些什麽,隻是喃喃的重複著夏亦然話裏的最後一句,“你的足骨,取你的足骨來接我的斷骨……”

  夏亦然一直在說他無法想象上官雪瓊是如何熬過那段時日的,可他怎麽不去想想自己呢,再怎麽說上官雪瓊那個時候昏迷著,對於疼痛的感知到底是會輕微一些的,可對他而言就不同了,一個人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要被硬生生的取下一塊骨頭,那真的是刺骨錐心吧。

  “你,你的腳……”猶豫著看了一眼夏亦然被一身白衣掩住的雙足,上官雪瓊無法相信這雙看起來與旁人無異的腳居然有一隻是缺了一塊骨頭的。

  他究竟是一個人咽下了多少,他又是花費了多少心力將自己的雙足恢複到看起來和平常人沒有任何差別的,而這些事情,上官雪瓊竟全然不知,她簡直恨不得狠狠的給自己一拳然後問自己,夏亦然付出的這些,她怎麽能毫無印象?

  “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會介懷,無論過去的那段日子如何艱難,到底也是走過來了,就不必一再回望。”夏亦然從來都是坦蕩之人,所以他的想法也超脫,對他而言,他是做了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而這件事並沒有多偉大,更不值得記掛。

  “可殘缺和印記,是要留一輩子的。”在上官雪瓊看來,那些可怖的傷痕本就不該出現在夏亦然的身上。

  清朗俊逸的是他,溫潤謙和的是他,不染俗世的更是他,那些陰暗的一切,都該在夏亦然的麵前消失殆盡,不複存在。

  可偏偏她上官雪瓊卻讓夏亦然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筆。

  夏亦然給了上官雪瓊一個笑容,這個笑容讓上官雪瓊覺得夏亦然已經是個生死看淡之人,而他也當真是從未對旁人展露過這樣的笑顏,眼裏都透露了心緒。

  對於夏亦然而言,沒有什麽可計較,更沒有什麽好說的,能因為某一個人去做一件事,而這件事有了記號,能讓自己牢記,這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人這一輩子,又能為幾個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記。

  “也難怪牧醫師見到我會有那樣的情緒,作為一個見證者,她該有多心疼你。”終是理解了牧嫣對自己的態度,上官雪瓊覺得牧嫣和夏亦然還真不愧是得到了老醫聖的真傳的人,鑽研醫術之人的胸懷,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知道夏亦然當初的堅持一定免不了老醫聖的責罰,可既然他不願多言上官雪瓊便也沒有多問,畢竟夏亦然能對她說出這些已經證明她上官雪瓊是對他而言極為重要的人了,那夏亦然要自己深埋心中的東西,她也不會輕易觸碰。

  就算並未深入了解過嘯奚山,上官雪瓊也知道這裏的戒規,帶著傷受罰的夏亦然,怕也是九死一生吧。

  上官雪瓊知道夏亦然和她其實是一樣的人,有些在外人看來不可行之事在他們心裏都是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很多事不是做了會後悔,而是怕自己不去做才會後悔。

  “你說的這件事情茗青知道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上官雪瓊在努力回憶之後卻還是對這段往事絲毫沒有印象,所以便想到了那個時候已經陪在自己身邊的茗青,“我受傷的事情還有尋藥之事,茗青全都知道?”

  這麽問出了口,上官雪瓊在心裏還是希望茗青不知道這些內情,若是哪一天她又告訴了宇文煜,那上官雪瓊才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她對宇文煜就像是夏亦然對她那般,無論做了什麽都不需要他知道和感念,自己也從不會後悔。

  “茗青隻知道你去替宇文兄尋草藥之事,至於其中的細枝末節她並不知曉,當初把你送回上官府的時候你還依然昏迷著,但是我並沒有把斷骨之事告訴茗青,隻說你受了點傷需要好好調養,所以你大可放心。”自然明白上官雪瓊在擔心什麽,夏亦然全都對她交代清楚隻是為了讓她放寬心,“其實我說的這些事情你不記得倒也正常,因為自打我把你帶進嘯奚山的時候你就是昏迷著的,恢複期間也是昏昏沉沉,所以你也沒必要強逼著自己記起來,還是得好好休息。”

  知道上官雪瓊心思重,也清楚需要她去操心的事情還有很多,但夏亦然還是希望她能多照顧自己一些,別總讓自己受傷。

  一個女兒家,受傷已經成了習慣,當真是招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