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雪瓊從小就訓練了兩隻鷹，一隻用來專門與楊益互通書信，一隻是留在軍中，便於軍隊在接收到外域的任何異常消息時隨時通報給她。

  一般如果沒有十分緊急的情形，楊益還是會選擇派密使暗中給上官雪瓊和宇文煜送信，所以這一次直接以飛鷹傳信，想必是外疆真的出了什麽事。

  連上次的沂城之事都沒有到非要動用飛鷹來傳信的地步，可見這一次一定不單單是娜依遇到難事這麽簡單了。

  最近無端的出了這麽些事情，也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聯係，看來即便不是腥風血雨，一場明爭暗鬥怕是也免不了了。

  到了城門口，楊益的隨侍已經在等著上官雪瓊了，下了馬，上官雪瓊片刻不停的就隨著他一起去見了楊益。

  都顧不上和笑意盈盈的楊益打個招呼，上官雪瓊直接就關心起了事情的詳細情況，“你說娜依被逼著嫁給喀什部落的統領，這怎麽可能呢？老族長不是最痛恨那個總是來犯羌崎族的什麽蒙力統領嗎，怎麽會舍得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他？”

  對於這位喀什部落的統領，上官雪瓊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仗著自己的部落大多都是些精壯善戰的男兒，幾次三番的試圖去強占了羌崎族的領地，一心就想把羌崎族和喀什部落合二為一，使自己的版圖大增，不過因為羌崎族是個以各種毒物與有毒草藥聞名的族群，好幾次蒙力帶人攻打到了門前也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兩邊也算是僵持了許久，宿怨已深，幾年前還是上官雪瓊受命領兵去助了羌崎族一臂之力，把那位蒙力統領的部隊打的是落荒而逃、四下奔散，這才算是暫時解了羌崎族的困境，也是從那之後上官雪瓊和老族長還有他的一對兒女成了很是要好的朋友，也知曉了不少關於羌崎族的密事。

  如今羌崎族老族長的女兒娜依有了難，楊益把這個消息告知了與她頗有交情的上官雪瓊，倒也是合情合理。

  小心的觀察了一下上官雪瓊的反應，楊益都有些猶豫要不要把接下來的話告訴她，“其實……”好不容易憋出了兩個字，在看到有些焦急的上官雪瓊之後，楊益又忽然不說話了。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話隻說一半，要不是顧及到楊益的身份，上官雪瓊簡直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嘴給撬開。

  “好好好，我說。”見她瞪向了自己，楊益頓時舉起雙手朝著她認了慫，“幾天前羌崎族就給我傳了消息來，說是老族長不知何因忽然意外身亡，族中之人戈驛接任了新族長之位，因為當時你還身在沂城，所以我怕你分心，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

  聽聞此言，上官雪瓊因為太過震驚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去回楊益的話。

  “因為我身在沂城？怕我分心？我與你互通書信的飛鷹別說是京城到沂城的距離，即便是橫跨江河都不在話下，你若想告訴我此消息，隨時都可以通過飛鷹來傳信，楊益，你到底還是存了私心的。”忽然對楊益有些失望，上官雪瓊也不想更多的同他去討論什麽對與錯。

  張了張口，楊益其實很想跟她解釋自己不是因為自私才沒有告訴她，他其實是不願看她傷心罷了。

  比起什麽身負家國重任，他楊益隻想護上官雪瓊一世安好。

  楊益知道上官雪瓊很看重羌崎族的老族長，也知道她不僅把老族長當成了一位睿智的長者，更是她的忘年之交，所以這樣的打擊，要讓上官雪瓊如何承受呢？

  “楊益，你是一國之君，你知不知道老族長毫無征兆的身亡，這件事情大有蹊蹺，而且原本應該繼任族長的是他的兒子，娜依的親哥哥帕耶，新族長之位卻無端落入了一個外人手中，這所有的事情都說明外疆定是出了什麽事，比起我的感受，你應該把這些與家國有關的大事看得更重。”上官雪瓊的一席話有如當頭棒喝，一語驚醒了楊益，而楊益也明白了上官雪瓊並沒有誤會自己，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她很清楚，但她更希望他知道，身為一個天子，他該做的是什麽。

  “我知道了。”鄭重的朝上官雪瓊點了點頭，楊益便開始很認真的同她商討起來，“對於這些事情，你怎麽看？”

  其實在早些天接到羌崎族族內動亂的消息之後，楊益就料定族中會出什麽事，隻是他沒想到事情會來的這麽快，這麽讓人猝不及防。

  “一定是這個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戈驛以新族長的名義逼迫娜依嫁給那個蒙力，明麵看上去是以維護羌崎族和喀什部落的和平而通婚為借口，可背地裏，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上官雪瓊分析的有理有據，因為她知道在麵對任何情況的時候都不可自亂陣腳，必須要保持頭腦清醒，“而且娜依的哥哥帕耶可能現在的處境並不太好，甚至隨時可能有性命之憂。”

  對於戈驛而言，帕耶始終都是他的眼中釘，他的存在就是在告訴戈驛，這個新族長的位置他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不過如果戈驛遲遲沒有對帕耶下手，那就證明帕耶對他還有用處，至於究竟是什麽用處，那一定是與他在籌謀的事情有關。

  如果說逼迫娜依嫁給蒙力是戈驛和蒙力私下達成的交易，那麽真實的目的一定不是所謂的想要讓雙方和平共處，那個蒙力也必然別有所圖。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那個戈驛本就是被蒙力利用，把他所謂的“交換條件”與“和平條約”當了真，真就以為犧牲娜依一個人就可以保全整個羌崎族，可若是這樣，他就真的是愚鈍不堪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羌崎族和喀什部落之間肯定免不了一場爭鬥，最後即便蒙力沒有得逞，也必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麵，此番你是否要像之前那樣帶兵前去助羌崎族一臂之力？”楊益知曉外疆之爭素來是麻煩事，而且他其實不便插手去管，但是羌崎族畢竟和他們交好，他總不能坐視不理。

  思忱片刻，上官雪瓊搖了搖頭，“這次隻能隻身前往，不能帶一兵一卒，不然可能反而會中了那蒙力的計，無端的挑起了羌崎族和喀什部落的戰爭。”

  在沒有完全弄清楚蒙力的真實目的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輕舉妄動，她不僅要保證羌崎族的安危，更要顧及楊益的天下。

  最重要的是，老族長之死，她上官雪瓊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你不等宇文兄一起去嗎？”見她立刻要走，楊益忍不住出聲問了這麽一句。

  他實在是不放心她隻身前往，畢竟此番和之前去沂城不同，羌崎族可能成為上官雪瓊的下一個戰場。

  “他應該差不多到了。”篤定的一勾嘴角，上官雪瓊料定宇文煜在回府牽了馬之後會來楊益這裏尋她。

  之前宇文煜沒能和上官雪瓊一起去羌崎族一探，讓他倍感遺憾，所以這一次，他定是不願錯過的。

  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上官雪瓊回過頭去對著楊益交代了幾句話，“我需要你替我分別去上官府和宇文府給茗青還有亦然傳個話，讓他們留在遂城待命，隨時聽候我的調遣。”

  話一說完，上官雪瓊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按照信上傳來的消息，娜依和蒙力的大婚是定在兩日之後，若是不趕快出發，怕是趕不及阻止，也不知娜依有沒有遭什麽罪，是不是被綁著關了起來，一想到這些，上官雪瓊就更是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還沒走到城門口，上官雪瓊就看到了牽著她的靈駒站在那裏等她的宇文煜，雖然看上去還是那副冷峻的模樣，可不知道為什麽，上官雪瓊覺得現在他的周身倒是多了幾分溫柔。

  加快腳步朝他一路小跑過去，上官雪瓊站到宇文煜麵前時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快走吧，具體的情形我們路上說。”接過他手上的韁繩，上官雪瓊便直接一躍上了馬。

  雖然之前並未和上官雪瓊一起深入接觸羌崎族的族人，不過宇文煜對於這個有頗多傳言的族群倒還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在聽完了上官雪瓊的話後也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早就聽聞羌崎族有非常之多的毒物，甚至於對於一些暗藏的特殊毒物他們自己都沒能找到可以解毒的方法，即便他們不選擇和喀什部落和平共處，那個蒙力也不敢隨意踏入羌崎族的領地，而且位高如羌崎族的老族長都不見得完全知曉毒物的全部藏身之處，就算蒙力在羌崎族內安插了眼線，想要帶著一批人混入羌崎族，也是無濟於事。如此說來，可以保羌崎族平安的屏障足夠的安全，沒有必要再去浪費時間想其他的什麽辦法來維係雙方的關係。逼迫老族長的女兒嫁給蒙力是為了止戰的這個謊言，一戳即破，看起來根本是多此一舉。”難得聽宇文煜分析了這麽多，上官雪瓊在表示認同的同時也在和他思考同一個問題。

  蒙力非要選娜依去通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如果反過來想，他不是想止戰而是想挑起戰爭，那更是有很多說不過去的地方，因為逼迫娜依嫁給蒙力這件事是由戈驛來做的，而他的身份是羌崎族的新族長，如果是族長做的決定，族人們是無權反對和更改的，所以也可以算是整個羌崎族都通過了讓娜依和蒙力通婚的決定，既是如此，便代表不會有人心存不滿，趁機作亂，那這一“戰”，怕也是沒有挑起來的由頭。

  “這個戈驛會不會是有什麽把柄在蒙力手裏，所以他隻能任由蒙力操控？”雖然老族長之死和這個戈驛有沒有關係上官雪瓊還不好斷言，可是她確定戈驛和蒙力這兩個人之間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還有一點。”想到了最讓人擔憂的一點，宇文煜的臉色變了變，“之前聖上派你帶兵來滅過一次喀什部落的氣焰，蒙力此舉會不會意在針對聖上。”

  別的宇文煜不在意，但是如果波及到上官雪瓊，那此一去，不就是她自己走進了龍潭虎穴嗎。

  “既是聖上之事，那你我二人自然是必須全力以赴的，我早做好了準備，你同我一起去便好。”歪過頭俏皮的衝宇文煜笑了一下，上官雪瓊似乎並不擔心他們這次去外疆會遭遇何事。

  “好。”應允著，宇文煜也對著上官雪瓊鄭重的頷首。

  前路未知又如何，反正都是要一起走的。

  上官雪瓊同羌崎族的淵源頗深宇文煜是知道的，在上官雪瓊清晰的告訴他們和漆藤相關的事情之後宇文煜更是斷定她和羌崎族那位老族長的交情絕對不一般，而在看到她一得知娜依出事的消息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要去搭救，宇文煜心裏便明白了那個老族長的女兒定是上官雪瓊很看重的朋友。

  如此說來，他也自然是要去羌崎族探一探，看看羌崎族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滿是神秘色彩。

  而且如果真有必要，這一次勢必要和蒙力做個了斷，無論是對羌崎族還是對楊益而言，喀什都是個隱患。

  “我們先去哪裏？”覺得上官雪瓊會對羌崎族和喀什部落的行事作風比較熟悉，宇文煜也不兜圈子，直接問她接下來的去處。

  “去喀什，娜依人肯定已經被困在那了。”為了避免發生無法預料之事，蒙力肯定不會同意讓娜依留在羌崎族內，因為那樣她隨時可能逃脫，所以她一定早就被帶去了喀什關起來，就等著和蒙力的大婚之日了。

  “放心，蒙力的人最多能限製她的自由，要說為難，恐怕不那麽容易。”知道上官雪瓊在沒見到娜依之前心裏肯定會一直擔憂，宇文煜也知道羌崎族的人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因為羌崎族的男女老少身上都會攜帶一些有毒的藥材或是一些毒物作為防身之用，所以在還沒弄清接近娜依會有何危險之前，那些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你倒是很了解羌崎族的習慣。”因為他的話稍稍輕鬆了些，上官雪瓊又調皮的調侃起宇文煜來，“那不如明日你去英雄救美如何？我就遠遠看著你如何把那個蒙力打得滿地找牙，然後從他手中解救美人。”

  控製著韁繩讓自己的神騎稍稍離上官雪瓊的靈駒近了些，宇文煜微微俯身湊到上官雪瓊耳邊，“救美就不必了，救你倒是可以。”

  宇文煜還真是很期待明日上官雪瓊會怎麽對付那個蒙力，不過以她的脾氣，那位統領明天怕是免不了要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