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3      字數:2227
  滿室漆黑,他卻穿一身月白,腰間的荷包隱約發著光芒,照出衣裳上繡著的雲紋一角,仿佛踏著淩波的神仙,踏著月光而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照顧好她。”

  寄荷側妃捂著嘴笑:“她如今事事有人關懷,又哪裏須得我來照料?”

  那人便掃了她一眼。

  縱是滿室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可在那一刻,她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眼神熠熠,仿佛正散發著某種似警告似神秘的光芒。

  她心裏沒有來地一陣緊張:“我知,我知道了。”

  有些泄氣的模樣。

  “這樣便好。”他在桌邊坐下來,伸手取一盞熱茶,卻不喝,隻捧在手裏,以茶水的溫度來溫暖自己的指尖,“我是最信任你的,你知道。”

  “是。”

  寄荷側妃低下頭來,“我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因為最“信任”,才被他從那麽多人裏頭挑選出來,不遠千裏地從南地送至北地,然後入了永安王府做妾……

  她苦笑著,手放在自己有些隆起的肚子上:“時間好快,如今,如今我孩子都有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將那些話宣之於口。

  然,他卻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

  可他從來不肯輕易與人希望,縱是聽得這話,也隻是皺了皺眉,反提起另一件事來:“聽聞你讓永安王與你打了一套玉飾?”

  語氣沉沉,聽不出情緒。

  然寄荷側妃卻曉得他這樣已經是不高興了,心裏便也跟著直往下墜:“是,我見那樣玉飾實在好看,又嵌了我的名字,便十分喜歡。可我曉得不能拿她的東西,隻好叫王爺與我打了一套相似的。”

  黑暗裏,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然手卻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觸到那處的瑩潤時,心中方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又笑:“公子覺得如何?這北地的工匠,與南地技法可有不同?”

  她曉得他身上有夜明珠,也不點燈,隻在黑暗中摸索著朝他遞了過去。

  然她的手卻在觸到他的那一瞬時,他本能地側了側身子,眉毛也跟著略皺了一下:“毀了吧。”

  寄荷側妃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疑惑地笑一聲:“你說什麽?”

  果真沒有聽懂。

  他淡淡道:“這樣的東西,實在不襯你。將它毀了。”

  態度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說得那樣理所當然。

  可寄荷側妃卻有些不甘心:“我,我沒有搶她的東西,我隻是找人打了一件一樣的放在身邊,也好尋個安慰,這樣也不行麽……”

  貝齒將下唇咬著,她滿臉都是不舍:“這樣的東西,是我好不容易才叫王爺尋人打得,又不是一模一樣,隻是有個七八分的相似罷了,這也不行麽……”

  她苦求著,求他“高抬貴手”,放她這一次。

  然,他從來都不是肯輕易遂了任何人心意的性子。

  便在寄荷側妃滿臉的苦求中,他淡淡道:“這件東西,在這世上是獨一無二的,也隻屬於獨一無二的她。我實在不欲看到另一個人與她戴一樣的首飾,毀了罷。”

  明明是豐神俊朗的模樣,一笑起來,便如春日輝光,暖洋洋地,照得人通體舒泰。

  然,正是令人如沐春風的他,說出來的話卻如冬日嚴冰,令人不自主地格格發抖:“莫要等我再說第二遍。寄荷,這許多年來,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是知道我的。”

  她怎會不知呢?

  可,越是這樣,她才越是不舍——唯有將他視為珍寶一樣的東西留在自己身邊,她方可尋得一二安慰,縱是如今已委身他人,那也,那也……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

  眼淚,從眼角處偷偷地滑了下來。

  那麽多的不甘和難舍,到底隻成了十分屈辱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會命人將這東西毀掉,連渣都不剩一個,這樣你可滿意?”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裏頭擠出來的。

  但他一向高高在上慣了,哪裏會去關心屬下的不甘?見她果真應允,他方才覺得滿意:“這樣便很好。”

  他點著頭:“你知道,我從來不留不聽話的人。”

  寄荷側妃低了頭,再不發一言了。

  屋子一時陷入沉默,黑漆漆地,唯他身上墜著的明珠熠熠生輝,將他衣裳上繡著的雲紋照得如水波一般。

  半晌,他端著茶笑了一聲。

  “永安王對你,倒是極好。”

  遠超出他的所料啊……

  寄荷側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那個肥胖的男人麽……

  她嘴裏有些發苦:“王爺待我,一向是極好的。”

  隻是,魚和熊掌,都非我所欲也。

  旁人隻看得見永安王對她千疼萬寵,幾到了寵妾滅妻的地步,唯她一人身在其中,方知個中滋味。

  罷了。

  凡事休提。

  她的言不由衷,他聽不出來。

  或許,他聽出來了,但因對方並不在他眼中心上,聽得這些事,便也隻當是無關緊要的閑話罷了。

  他便拍了拍手,站起來,“這樣便好。你在我身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能尋得到一個好歸宿,自然令我十分欣慰。”

  他向前行了幾步,在頹喪地跪在地上的她麵前停了下來,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地上涼,你如今已不是一個人了,當心受了寒氣。”

  然,話一出口,他和寄荷側妃卻都是一愣。

  “公子,你,你……”

  她張口結舌地指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唯他麵上卻閃過一絲尷尬:“我是關心則亂了……”

  是他見得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每每總是病弱,下意識地便多關懷些——無論是行為上的,或是語言裏的,他於那個妙齡的少女,總是不自主地便多了些微的關注。

  “好了。時候不早,我要走了。”

  他尷尬地道。

  好在夜色沉沉,今日佩戴的夜明珠品質也實在不夠——畢竟,他最好最亮的那顆明珠,早已送與他人之手了。

  但卻那麽巧妙地化解了他的尷尬……

  他鬆一口氣,從寄荷側妃麵前走了過去,然臨出門前,卻又忍不住交代她:“照顧好她,這是我要你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