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212
  阿圓便下意識地望了永安王妃一眼,試探道:“那娘娘的意思……”

  永安王妃便笑了一聲:“既是皇後下的帖子,我一貫是最敬重她的,又豈會又阻攔之意?”

  “不過是瞧著阿笙一個人去了宮裏,身邊又沒個熟悉的人在旁……不若,叫她帶上兩個下仆一道入宮如何?”

  阿圓便鬆了一口氣:“曆來貴女們入宮,都是要帶上自己慣用的貼身人的,這也沒什麽不合規矩,不知娘娘想讓誰與四姑娘一道入宮?”

  房間裏,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無。

  燈花跳動,偶爾發出一聲爆響,劈啪一聲,便多幾分耐人尋味。

  永安王妃的眼在周圍服侍的一眾婢女上一一掃過,每一個被她眼風停留的婢女不由都緊張地低下頭去。

  她哂然一笑。

  這些婢女,一慣是不經事的,難不成,她還能以為這些個上不得台麵的小奴婢能當此大任不成?

  須知她為了今日,已籌謀許多個日夜,左思右想地,輾轉反側地掙紮算計許久。

  絕不容任何人壞了她的事!

  無論是季笙,或是旁人,都絕不允許!

  纖白如玉的手在滿室低著頭的婢女身上指著打了個圈兒,最終停在一個立在她身邊的人身上:“嬤嬤,你隨我一道出入宮廷,是做慣了的,宮裏的貴人娘娘們,你也算得上眼熟。今日阿笙乃頭一遭入宮,為免發生意外,須得勞煩你隨她一道走這一趟。”

  被指著的人一愣:“娘娘……”

  但永安王妃眼中的堅定不容拒絕,玉嬤嬤很快回過神來,便恭敬地應了一聲:“此乃奴婢分內之事,娘娘不必掛懷。”

  她看一眼明顯有些意外的阿圓,收回目光:“且請娘娘盡管放心,老奴定會好生顧看四姑娘,絕不會叫她行差踏錯半步。”

  這話,聽在阿圓耳中,竟似頗有深意。

  看來,她的算計,怕是要落空了……

  有失落一閃而過,但很快,阿圓重新打起精神來,隻同永安王妃一道假笑起來:“嬤嬤久在宮廷出入,娘娘倒是好眼光。”

  這老嫗,一向跟在永安王妃身邊,那是她手裏最厲害的一副犬牙。

  如今竟要這老嫗隨季笙一道入宮,怕是,怕是……

  她驚疑不定地想著,但麵上,卻始終是一派波瀾不驚的模樣,隻掛著滿臉的假笑,虛偽地同永安王妃你來我往地敷衍著。

  略談幾句,永安王妃到底有些憂心,匆匆辭了阿圓自去後頭尋季笙說話。

  季笙正在她臥房裏等著。

  見得永安王妃一進來,忙急急地迎了上來,滿麵焦急:“母親,皇後殿下怎的突然要見我?”

  她隻是一個庶女,縱是與那位有過一麵之緣,也不至就到了能得皇後親下帖子的地步——這些話,永安王妃已命人悄悄地傳回來了。

  為的,隻是好叫她有個心理準備。

  卻不想,她曉得真相一角,反而更加驚惶:“母親,我,我實在有些怕……”

  “你怕什麽?”永安王妃掃了她一眼,“你是永安王府出來的姑娘,你父親乃是當今陛下唯一的親人,我雖不是你的生母,可也是出身名門的貴女,你的父母如此顯赫,你怕什麽?”

  她沒進過宮,被貿然召見,又如何不怕——

  要知道,在之前的數十載中,她待得最多的,也不過是那一方小小的雲舒院,她與外頭的世界斷絕聯係實在太久太久,久到連前塵都盡忘了……

  “不知怎的,我覺得有些心慌……”

  “慌什麽?”

  永安王妃嗤笑了一聲。

  “縱是有人要慌,也不該是你。”她擺了擺手,“無事,你便當今日不過是長安城中與你平級的女兒給你下的帖子,不過是過府玩耍一番罷了,實在不必驚惶。”

  該慌的,該怕的,當是那個人才是。

  永安王妃眼中有深意一閃而過。

  “我,我一個人入宮,一個人也不認得……”

  “你要認識那麽多人做什麽?”

  永安王妃伸手,將季笙鬢角的一串小金珠摘了下來,掃身邊伺候的人一眼。

  婢女會意,忙將早準備好的一盒首飾打開了。

  俱是古樸玉飾,樣式算不得新穎,但勝在色澤溫潤,無一不是上佳之品。

  季笙瞧著,隻覺得更沒底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些舊物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可若真去想,卻又摸不著頭腦。

  不由便覺有些心慌。

  永安王妃按著她的肩膀,在滿滿當當的首飾盒裏翻來攪去,好不容易才尋到一支被雕成竹子妝的碧玉簪,小心插在季笙發間。

  碧玉通透,綠瑩瑩的,襯的少女瑩白麵頰仿佛有光,白淨且清爽。

  叫人一望,便覺通體舒泰。

  永安王妃躬下身來,仔細打量鏡中的少女。

  越瞧,便越發覺得滿意:“女兒家,又是最好的年華,實在不必簪花戴朵,單一支簡單的玉簪,便足夠清麗了。”

  這樣,才能更好地喚醒那個人的記憶……聽聞在南地時,那婦人一向不重打扮,每日隻以青竹簪作飾,經年不換。

  實則,那也不過是後來的事情罷了。

  她先夫未亡時,最是盛寵於她,每每得了最好的東西,也總是第一個送到她手中,一度被傳為一場佳話……

  青竹簪,不過是故人已逝後的一個人孤獨守候的留戀罷了。

  然,附近故人已幽幽作古,十年生死,再不複見。

  她也再嫁,從南地到北地,唯獨不變的,卻始終都是先後兩任丈夫俱都待她十分盛寵——叫許多婦人都瞪紅了眼睛。

  思緒重回大腦,永安王妃站直了身子,收斂目光,拉著季笙一道立起——她身量高大,季笙卻十分嬌小。

  果真不似北地女兒,反而,反而……

  永安王妃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季笙,見她雖仍緊張,但到底不再如方才那般僵硬,便滿意地笑一聲:“你是從來不肯行差踏錯半步的,這樣很好。”

  她道:“做女兒的,原就該如此,可如今許多人心浮躁,便叫人看不清自己的本分,但你很好。你知禮儀,懂進退,但唯獨眼界,卻委實算不得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