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77
  前方,一左一右地,是兩座院子。

  向左,是他的正妻,季芸郡主,向右,是他今日新納的妾,季蘭。

  這時,季蘭已被一頂玫紅軟轎抬入了國公府裏,正在那屋子裏頭等著他的垂幸——

  這一左一右,是他的齊人之福。

  石鈞腳步不停,直朝著季芸郡主的院子去了——至於季蘭。

  她一個小小庶女,又不過是妾,怎會在新婚當日蓋得過正妻的風頭?隻是,這個道理,一直到季笙空房冷落,被晾了一整夜方才懂得。

  桔秋守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石鈞去了季芸郡主的院子,想要出聲阻攔,卻又不敢,但想到季蘭的吩咐,又不敢輕易回去——回去,便是一場往非打即罵的災難。

  紅燭搖曳中,她仿佛聽見有人在輕輕地笑,有打探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地掃過。

  有人小聲地罵著什麽。

  “呸,她一個賤妾,竟還派了人來打探?真是好大一張臉。”

  “若是臉不大,又怎麽敢在郡主大喜之日一道嫁入這國公府?我看呐,她不但臉大,還皮厚呢!很是皮厚!”

  桔秋聽得這些話,隻覺得臉上像是被人重重地甩了一個耳光,火辣辣地,她瞪圓了眼睛,想要將那些在暗處說風涼話的人找出來。

  但還不必她出手,已有一盆水重重地潑到她前麵一寸的地上:“怎麽,聽了這許多,還要厚著臉去求公子到你家姨娘的房裏不成?還不快快死了這條心?”

  桔秋從前在永安王府,雖挨罵也多,卻從未聽過這樣露骨的話——這些話,就像一把把熊熊燃燒的火,她站在上頭,隻覺坐立難安,她提著濕濕的裙擺,十分艱難地替季蘭辯解:“不,我家姑娘不是姨娘,她是陛下賜婚,是平妻……”

  到底是小姑娘,臉皮子薄,聽著這些傷人的話,隻覺得心裏難受的一抽一抽的。

  然,國公府的下人卻不似永安王府那般,聽得這話,反而更加奚落地笑起來:“平妻?我呸!一個小小的少女,能高攀咱們國公府的門楣,已是十二萬分地幸運了,還想攀平妻?她也配?”

  往日,在永安王府,她是季蘭身邊一等婢,除了在季蘭身上受些氣外,旁的人見了她,卻總是笑眯眯的,恭敬的,從來不曾與她說過這樣難聽的話。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她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但那些婦人卻並不怕她,反而對視一眼,幾個人一道朝著桔秋圍了上來。

  桔秋人小力單,又是初換了地方,被眾人團團地圍著,聲音頓時小了下去,“我不與你們爭!”

  保命要緊。

  她急急地,扭身就跑,直衝到季蘭的屋子裏才緊緊地將大門閉上,確保那些人不會再追過來,這才靠在門上重重地喘息起來。

  “不是說有其仆必有其主麽?這樣小的膽子,也配與郡主爭?”

  那幾個婦人相似一笑,目光中,對季蘭主仆的輕視顯而易見。

  然,桔秋現下卻並不如她們這般輕鬆。

  她剛轉過來,心裏頭的那口氣都還未順當地喘出來,一直關注著周遭動靜的季蘭卻一把扯了蓋頭,見隻桔秋一人,頓時氣急敗壞:“我叫你去攔的人,你怎的沒給我攔回來?”

  桔秋心頭一跳,本能地便跪了下去:“姑娘,奴婢無能……”

  季蘭恨鐵不成鋼,憤憤道:“到底怎麽回事?說!”

  桔秋便將方才在外頭的經曆說了一番,她被嚇壞了,甚至連那幾個仆婦的話也顧不得隱去,便一五一十地全數交代了。

  季蘭聽得麵上一陣紅一陣白。

  身側,拳頭已緊緊地握了起來,指尖因用力也跟著發了白,她卻不管不顧地,隻憤憤地將跪在地上的桔秋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們竟敢如此慢待我?!”

  她聽得自己上下牙齒靠在一起,發出格格的磨牙聲,咬牙切齒地:“你也是個沒用的東西,不過幾句話罷了,便被嚇成這樣?”

  她哼了一聲:“做奴婢的,果真天生命賤,難當大任。”

  桔秋聽著這一聲又一聲的責罵,嘴巴徒勞地張了張,有心想要分辯什麽,可是,她到底什麽也沒說出來,甚至,連不滿的神色也未表現出來。

  唯獨隱在袖中的手,悄悄地,一寸一寸地縮緊了,握成拳,任憑她如何用力,如何在心中寬宥自己,但那雙手,卻始終也不曾鬆開半寸。

  季蘭出了一通氣,見桔秋仍跪在地上,不由覺得心裏更煩悶了。

  她繞過桔秋:“你不去,我自己去!”

  雖然,這與她從小所受的教育不同——她自幼跟在玉庶妃身邊,那是個極隱忍的人,縱是到了今日她出嫁,玉庶妃耳提麵命的,也始終都是叫她萬萬要守拙慎言,凡事隱忍。

  可如今,她若再隱忍,她的良人便要去旁人身邊,叫她一人空房冷落了!

  季蘭舉目四望。

  這屋子,甚大,卻大得空曠,被布置的中規中矩,原是挑不出什麽錯處的——除非她沒有見過任何世麵。

  可是,她在出嫁前,也是父親的掌上明珠,見過無數珍品古玩,這些看似中規中矩的陳設,在她眼中,卻全都是寒酸到可憐的敷衍!

  她緊緊地咬著牙,太陽穴因憤怒而高高地鼓啟,她伸手,重重地將門推開,頓時,外頭的月光傾瀉了進來。

  素白且皎潔,溫柔如水般,然季蘭立在月光下,卻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

  原來,已是深秋,近冬日了啊。

  這天可真冷啊……冷的幾乎要將她的心都冰凍起來了。

  她縮手縮腳地出了門,立到院裏,見得門口處立了兩個婢女,心中一喜,也顧不得其他,忙急急地走了過去。

  那兩個婢女轉頭瞧見她,身子先矮了半截:“奴婢給蘭姨娘問安。”

  “蘭姨娘?”

  季蘭剛端到一半的笑臉頓時僵住了。

  一個婢女疑惑地道:“姨娘可是不喜奴婢們如此稱呼麽?可,可是……”

  那婢女麵上便有些尷尬,她猶猶豫豫地,斟酌著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