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48
  當下便沉了臉責問永安王妃:“這是怎麽回事?”

  王府裏的眾人都曉得永安王的脾性,若是放在尋常倒也罷了,遇上事他總推給永安王妃去做惡人,自己卻隻管做一個不理事的笑麵菩薩——

  如今主母與家主這般對上,卻又不知這一回,究竟誰勝勝負了。

  眾人都起了看好戲的心思,便都悄悄屏住了呼吸,目光卻十分有默契地都朝著主位望了過去。

  永安王妃卻不在意。

  她手腕上掛一對翠綠叮當鐲,上好的老坑冰種,十分水潤,兩隻桌子算不得寬,但並在一起後總隨動作碰撞,便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十分悅耳。

  現下,她便把玩著那對鐲子。

  鐲子是她的嫁妝,縱然永安王妃首飾眾多,又財大氣粗,但在諸多釵環首飾中,她卻獨愛這對鐲子。

  滿綠的冰種料,綠瑩瑩的,將一雙白璧無瑕的手腕也跟著襯得綠瑩瑩的,直如剛剝殼的荔枝般,帶著朦朦水汽,叫人一望,便覺通泰冰涼。

  她撥弄著那對鐲子,並不回答永安王的話,漫不經心的,慵懶的,仿佛隻那對鐲子便能叫她玩上一整個下午似的。

  永安王被落了麵子,十分不悅,不由重重咳嗽一聲,複又問一道:“王妃這般,果真無甚要與本王說的麽?”

  他聲音冷,帶著森森寒氣,頓時叫眾人如墜冰窖般。

  但那個被他針對的婦人卻始終都隻是在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對綠瑩瑩地鐲子,仿佛並未感受到他的不滿,間或抬起頭來,目光在盛怒的永安王麵上一掃即逝,片刻也不肯停留。

  寄荷側妃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腳。

  不知怎的,她有些不安,一雙柔嫩小手被握在永安王的大掌中,悄悄滲出汗來。

  她覺得有些熱,又覺得這地方實在壓抑,好似片刻也叫她待不下去似的……

  手下意識地便往回收,永安王就拉著她,幾乎是她一動,他便感覺到了,不由疑惑地掃了她一眼。

  見得她鼻尖滲了汗,頓時有些心痛,忙喚玉嬤嬤前來與寄荷側妃打扇。

  玉嬤嬤聽得這話,頓覺一陣頭痛。

  於身份,她是永安王妃的貼身侍婢,可永安王妃嫁到王府,她便首先該是永安王府的人,自然也應該聽永安王的話。

  於地位,她首先是永安王妃的心腹,她所需要服務效勞的人也隻有一個,便是永安王妃。

  玉嬤嬤不由在心中破口大罵起來。

  瞧瞧這位王爺辦的糊塗事!

  莫說是在王府,便是在尋常百姓家,也從未聽說過需要大婦的貼身嬤嬤去與一個小妾打扇的道理。他這樣做,是在打主母的臉,還是要滅主母的微風,想要寵妾滅妻?

  可是——

  玉嬤嬤又有些掙紮。

  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小小奴婢,平日得臉,也不過全賴著永安王妃抬愛,可如今永安王妃顯然已經觸怒了永安王,若她再敢反抗,豈不是大不敬?

  一時,玉嬤嬤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尷尬地立在那裏,求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朝著永安王妃投了過去。

  永安王一向自負,如今卻發覺自己竟連妻子身邊的一個老嬤嬤都用不動,頓時暴怒:“怎麽?一個無用老嬤,也得要本王三催四請不成?”

  話音未落,卻聽得永安王妃冷冷一笑。

  “你卻是請不動的。”她冷哼一聲,“玉嬤嬤是我的人,她的身契尚在我娘家,又是我的撇家嬤嬤,如今王爺想要叫我的嬤嬤與旁人做下人,卻是不妥。”

  “再說,本王妃身邊的嬤嬤身份地位尊貴,便是走出去,任是做誰家的當家主母也是使得的。如今王爺要我身邊最得力的嬤嬤來與一個小妾做仆,這又是何道理?”

  她輕蔑地掃一眼盛怒的永安王,“怎麽,莫不是王爺幾碗迷魂湯一灌,便吃醉了酒,到我麵前也說起胡話來不成?”

  “你!”

  永安王妃卻不在意丈夫的暴怒,隻緩緩坐直了身子,慢斯條理地輕抿一口茶,這才又掃永安王一眼:“這世上,唯有最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折騰自己的妻兒。如今王爺這般在府裏作威作福,是要打本王妃的臉,還是要在什麽人麵前逞英雄,裝好漢?”

  她意有所指地,目光在寄荷側妃麵上掃過又收回,“王爺要做什麽都好,我不過是主母,管得了府裏的事,卻管不得家主。可唯獨有一條,王爺若要拿我,或是拿我身邊的人作伐,卻是不行。”

  又左右掃了一眼:“你們還愣著做什麽?今日王爺送側妃回門,吃醉了酒,說話顛三倒四,還不快扶王爺下去?!”

  聲音卻比永安王更冷,加之她多年積威,比從來不離事的永安王更加叫人懼怕。

  如今眾人聽得這話,忙不迭地向兩邊退開一條路來,登時便有兩個身強力壯的過來強行攙了永安王往外走。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待永安王回過神來,已被人架住,他還未來得及罵出一句,便已被人強行往外拖,不由轉頭朝永安王妃狠狠瞪了一眼。

  但他對上的,卻是一雙泰然自若的目光。

  那目光,有溫和,有得意,帶著無比的自信,唯獨沒有妻子對丈夫的恭敬順從。

  曾幾何時,他一度十分喜愛這樣的目光,為了能將她納入掌中,不惜重金求娶,耗費無數心思……

  曾經的他有多喜歡這樣盛氣淩人且自信的目光,如今便有多厭棄!

  他渾然忘了,這時的他所否認的,不是如今的永安王妃,而是曾經的自己。

  永安王糊塗了一世,自然也從未反思過,那時的他隻覺得妻子這樣挑釁的目光幾乎可稱得上是對他的大不敬。

  可他多日不理事,府裏的人眼裏卻隻有主母,他現下縱要反抗,也是有心無力,但即便這樣,卻也不妨礙他悄悄地在心中替妻子記了一筆又一筆的賬,越累越多,加上從前的,之後的,所有的賬單都累積起來,到得最後,便成為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