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70
  季笙原就坐在床上,自比他矮了半截,他要捂她,便隻能躬下身子來,手落在她唇上時,半披的發也如瀑一般落在她麵上,有些癢,帶著他特有的香,一時竟叫季笙有些不能自已。

  上一次這般貼近一個男人,還是許多年前的事……

  有什麽東西在季笙腦中一閃而過,幾要呼之欲出般。季笙本能想要抓住些什麽,可那感覺不過一閃便沒了蹤跡。

  不知怎的,季笙有些失落,便忘了掙紮。

  他便俯下來,靠近她的耳畔輕輕道:“阿笙果真心悅於我。”

  季笙一愣,勃然大怒:“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麽?”

  “嗬,”是他輕輕地笑,果真十分愉悅的模樣,“自是有意思的。”

  他捉了獻容一縷發在手中,細細碎碎的,因長期的營養不良而有些幹枯,摸在手中卻如稻草一般。

  他眯了眼。原來她在這府中過的果真不如意——這些事,他原是早探聽過的,可有些事情從旁人嘴裏聽來和親眼瞧見卻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一時不知想到些什麽,有些楞,話風也跟著轉了:“不過丫頭你年歲不夠,容貌也實在有些樸實……”他咳了一聲,“我陳三郎要娶的小娘子,自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美人才是。”

  美人?

  季笙自是不美麗的。她身子嬌弱,常年纏綿病榻,莫說美麗,即便隻說清秀也是高抬了,可這種話雖是事實,可說出來卻不那麽討喜,季笙隻覺得更怒:“既然如此,閣下又何必在此等我?”

  她心情欠佳,態度便較之前又更差了一些。

  陳三郎卻不在意,隻調侃道:“我為何會在此處等你,阿笙你果真不知麽?”

  雖是調侃,季笙卻聽出其中的質問,不知為何,她本能覺得有些心虛,懷裏的小瓷瓶也似在硌著她似的。

  她忙將那種異樣的感覺壓下去:“閣下若再這般戲弄我,下一次閣下再來,想便不是今日這般待遇了。”

  往日,她習慣了一個人睡,可他若總這般地糾纏著她,便莫怪她日後要喊人值夜,最好是就一道睡在這屋裏,叫這登徒子再敢輕舉妄動!

  她恨恨地想著,有些慶幸這屋子實在足夠黑暗,才將她幾乎要吃人一般的表情掩住了。

  麵前卻突然一亮。

  是他從懷裏掏了一顆珠子出來,拉了她的手塞到她手裏,又同她道:“你莫生氣,你瞧,我給你帶了什麽?”

  手中是一顆圓潤的珠子,觸手生溫,上頭有流水一般的光華流轉,卻不刺眼,反而頗為瑩潤,分明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它照亮了季笙的手,也將小小一張千工床照得有了些亮光,季笙抬起頭來,便望見正低頭含笑望著她的陳三郎。

  寶珠照亮的還有他。他一雙眼燦若星辰般,正含笑將她望著,較之昨夜凶巴巴的模樣多了幾分季笙看不懂的情緒,仿佛果真在望著他的至寶一般。

  不過隻見過兩麵,他這樣,是做給誰看?

  季笙活了數十載,自不會被陳三郎這樣一戳就破的小把戲唬住,隻淡淡道:“閣下這是何意?”

  陳三郎見他這般,卻頗有些意外。往日,他隻要將這般模樣擺出來,樓裏的小娘子們便都飛也似地撲了上來,爭先恐後地,如季笙這般毫不動容的卻是少數。

  倒似有些不一樣……

  他便收起了之前輕浮的模樣,正色道:“將瓷瓶拿來。”

  他要收回?

  無妨,那東西,原就不是她的,他收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正好也不想欠他的。

  季笙便從善如流,將東西給了他,他卻看也未看便收進懷裏,手在她脈上搭了片刻,又借著寶珠的光芒看她的臉色,不過一掃,心中便有了底。

  “我給你調養身子的藥,你沒吃?”

  他聲音有些冷,仿佛帶著某種詰問一般似地。

  季笙聽著這明顯帶著慍怒的話,卻覺得這人並不生氣似的,她也不在乎:“阿笙到底是惜命的。”

  所以才不敢輕易去吃這來路不明之人的藥,即便他一眼便瞧出她的病源——府裏為她熬的藥,雖總拖著治不好她的身子,可到底也沒有要了她的命。

  她盼了數十載才盼來這具病體,又如何敢輕易將自己的命交到他人手中。

  陳三郎也不意外她的表現,隻複又從懷裏變戲法似地重新摸出一個小瓷瓶擱在她另一隻空著的手裏,“阿笙,你不輕易信人,這樣最好。”

  他果真有些欣慰的模樣,將她的肩頭按了,燦若星辰的眼對上她一雙漆黑瞳孔,“你要一直這樣下去才好,莫信任何人,你能信的,隻有你自己。”

  隻有她自己嗎?

  季笙愣愣地想著。是啊,從頭到尾,她信任的也隻有她自己罷了。即便香茗願意將性命都交到她手中,她也總是隔著一層,防備的,警醒著的。

  他怎麽曉得?

  陳三郎看出季笙的疑惑,卻不解釋,隻將季笙手裏的瓷瓶倒出來一粒,漆黑的藥丸子在他大掌中滾來滾去,散發著藥香,季笙目光也隧藥丸一道上下左右地轉,他卻在她耳邊與她說:“這是解毒丸,雖於你不對症,可到底能將你身上症狀減輕一些,叫你不那麽疼。”

  疼麽?

  是疼的。

  她身中奇毒多年,整夜整夜地在床上打滾睡不著,又怕香茗擔心,這才從不叫香茗值夜,也不敢點燈,怕被瞧見她在床榻上夜不能寐的痛苦。

  唯獨到了白日,奇毒藏於體內引而不發,便不那麽痛,季笙這才有了時間去休息。

  她白日不愛在屋裏睡,因那臥房見證過無數她徹夜難眠的痛苦,每每踏進臥房時,她便覺得那種疼痛如影隨形般,這才總在柳樹下頭睡躺椅。

  可這些事,縱然她身邊最親近的香茗也不曉得,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不是這人一直都藏在王府裏,藏在雲舒園裏冷眼旁觀她的痛苦……

  季笙瞧他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懷疑。

  陳三郎被她盯著,也不在意,隻笑了一聲:“阿笙你還真是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