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2      字數:2159
  但具體什麽不同,他不說,她也不去問。

  季笙隻曉得這人既能躲過戒備森嚴的永安王府侍衛直達雲舒院,絕不是尋常人。加之他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疾患,她更不敢小覷——畢竟,若這人所言果真非虛,她少不得還要依靠這人替她解毒。

  更何況……

  季笙往常十分不喜自己這個名字。

  季笙,寄生。這個名字隻要被人一喚,她便覺得自己仿如依靠著永安王府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蟲一般,可若是能夠選擇,她與原本的季笙,都絕不願意出身這看似豪奢到了極致的王府。

  可今日,她的名字被這個人一念,卻像是多了某種說不清的曖昧。

  或是月色太好,或是,或是小院太過靜謐,或是她孤寂太久……

  季笙搖頭,將所有綺念驅散,竭力將聲音壓得更冷一些:“閣下曉得我的身份,我卻不曉得閣下究竟是何人。”

  “阿笙,”他又喚她,仍是那般十分親熱的口氣和姿態,“你會曉得的。”

  他手一伸,將她掛在腰間彰顯身份的白玉蟬揣到自己懷裏,“時辰不早,你當好生歇息。待我空了再來看你。”

  又將一瓶藥丸塞到季笙手中,“一日一粒,隨餐服用。”

  話音未落,人已遠去,隻剩季笙一個人呆愣愣地立在院子裏頭,見那人衣帶翻飛,已落在房頂上,她這才收回目光,提步朝房裏走,剛走出兩步,卻聽後頭有人咬牙切齒地罵:“你那貓果真喜曬老鼠幹?”

  他當她隻是驟然被貓叫吵醒時的無意抱怨!

  季笙聽得這聲罵,頓時噗嗤一笑,也不回頭,隻隨意地朝身後招了招手,這才回了房。

  借著燭火端詳手上的小白玉瓷瓶,她才終於呼出一口氣。

  縱不論這人究竟是什麽人,接近她又帶著什麽目的,但無論如何,季笙卻覺得這幾日在永安王府中隱約的壓抑終於輕鬆了一些。

  更何況,還得了這瓶子不知道是什麽的藥。

  她不過一介庶女,身無長物,他便也算計不到她,縱她丟了白玉蟬,但那種東西不過是裝飾,於她而言毫無價值,這樣算來,總歸是她賺了的。

  季笙小心將藥瓶收拾好了,這才重新躺回去,眼睛一閉,再睜開時,已是青天白日。

  外頭有些吵,有人來敲門,這一次卻不似往常,反而帶了明顯的恭敬:“四姑娘可起了?”

  玉嬤嬤動作果然快。

  季笙在心中暗讚,嘴裏便跟著應了一聲,便有人吱呀一聲將門推開,幾個乖順的侍女魚貫著入內,直在季笙麵前整整齊齊地站了,季笙這才緩過神來。

  這些侍女,或端著澄亮銅盆盛著的洗臉水,或舉著帕子,還有的手中捧著衣裳飾物,叫人一瞧,隻覺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

  季笙卻不敢掉以輕心,隻縮在床上怯怯地:“你們這是做什麽?”

  便有一個領頭的侍女微笑著站出來與季笙行禮:“奴婢阮娘,帶雲舒院眾婢問四姑娘安。”

  話音剛落,她後頭的侍女們便跟著齊齊矮了半截。

  阮娘便攙季笙起來洗漱穿衣,季笙渾渾噩噩地任由眾人服侍著穿戴好了,再清醒過來時,已坐到了換了全新墊布的餐桌上,目光所及之處,俱是平日不曾見過的珍饈美味——

  往日這般豐盛的飯菜,縱然季蘭一向在永安王麵前討好賣乖,能得這般待遇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

  這永安王妃果真轉了性,要在她這小庶女身上投資不成?

  當著眾人,季笙也不好表現出自己的疑慮來,隻食不甘味地扒拉著自己的碗,吃了不過幾口,又想起香茗來:“不知香茗如何了……”

  阮娘便笑著替季笙掖了一筷子菜:“香茗好福氣,雖受了傷,卻有姑娘這般惦記,實在叫奴婢羨慕。”

  語中豔羨,不似偽裝。

  季笙便瞧了她一眼。

  阿阮目光真誠大方,縱被季笙盯著也絲毫不懼,察覺到季笙的目光反而對她微微一笑,手卻不停,仔細替季笙布菜。

  季笙低頭,瞧見小盤子裏頭裝的都是她目光短暫停留過的菜肴,不由又多三分思量。

  看來玉嬤嬤這一次,果真下足了血本,這一次新換來的,卻比昨日那一批強上許多……

  不過,這世上能夠打動人心的實在太多,至於這阮娘能否為她所用,也須得且行且看才是。

  不急。

  季笙用過飯後,才去看香茗。香茗仍在昏睡,身上的傷卻已被細心料理過,較之昨日已有了明顯好轉,季笙也不吵她,隻在看過之後又由阮娘攙扶著去了小院散步消時。

  她身體虛,走不快,阮娘也不催她,隻小心服侍著,間或不輕不重地與季笙閑聊幾句,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季笙聽在耳中,自又多了一番計較。

  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侍女前來請季笙示下:“不知姑娘的躺椅慣常放在何處?”

  季笙還未答話,阮娘已先一步開口:“放到柳樹下,再為姑娘沏一壺好茶來。”

  眼瞧著那侍女領命去了,阮娘才對季笙一笑,一雙杏眼便跟著彎成兩道月牙:“姑娘莫怪,阮娘聞見姑娘身上有柳香,想是姑娘尋常愛在柳樹下玩耍,又曉得姑娘身子不大好,這才擅作主張。”

  擅作主張?

  季笙眯了眼。

  及近正午,陽光自然大盛,縱然雲舒院地處偏遠,但王妃在府中處處都種了牡丹,空氣便隱有香氣浮動,於鼻尖是一場豪奢盛宴。

  季笙看不清阮娘眼中閃動的光,隻瞧見這丫頭麵上的一派真誠,既聰慧又懂事,會察言觀色,又有眼力,縱然放到永安王妃身邊,過不了幾日也有出頭之機。

  這樣聰穎的丫頭,果真甘在一個小庶女身邊做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侍女?

  她問自己若設身處地,是否也會如阮娘一般對所有的事情都帶著熱血和激情,而那個答案,卻顯然不是她想要曉得的那個。

  季笙便笑:“阮娘果真聰穎,也不知我是何等運氣,才得了你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