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輕染的手還沒等碰到柳竹溪的麵具，柳竹溪便如受了驚一般起身退後，眼神之中有些驚慌。

  抬手扶了扶麵具，以確保麵具不會掉下來：“小染，你這是做什麽？”

  顧輕染意料之外，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我隻是想好好看看你。”

  柳竹溪搖頭，努力想扯出一抹笑容：“有什麽好看的？你又不是沒看過我。”

  說著話，裝作無事，繼續低頭擺弄木頭。

  顧輕染覺得奇怪：“你從這次回來，就一直戴著麵具，為什麽？”

  柳竹溪躲閃著她的目光：“沒有為什麽，你就別問了。”

  見他不肯說，顧輕染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堅持。隻是目中仍充滿疑惑，緊盯著他的麵具。

  片刻後，又是問了句：“你怎麽會忽然趕來戰場？”

  柳竹溪說話間手上不停忙碌：“江南的機關城提前完工，我本想回皇城複命。聽說墨蕭璟來了戰場，猜想你也會跟來。又聽說你們是跟楚天陌打，我放心不下，便帶著工匠們趕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當初一見楚天陌，便知他是個陰險之人。於是到此之前，我與眾工匠打造了那些木鶴，沒想到剛造好便聽說你們開戰，我便率先帶著木鶴趕來了。”

  原來是這樣！

  顧輕染恍然大悟的同時，柳眉微微蹙起：“那你當初從大火中救了我，為什麽又不辭而別？”

  柳竹溪隨口便道：“這治水的機關城工程浩大且複雜，我擔心來不及在水患發生之前完工，所以……”

  話說到此，恍然意識到了什麽，話音杳然止住，身軀一僵。

  顧輕染眸子微眯，帶著質問的架勢：“當下距離水患泛濫的季節，可還差得遠呢！阿溪，你還想騙我嗎？告訴我，到底為什麽，你救了我，又為什麽躲著我？”

  起身拉過柳竹溪的手臂，迫使柳竹溪麵對她。

  隨即，一把掀開了柳竹溪臉上的麵具！

  這一瞬，柳竹溪懵住了。

  顧輕染也懵住了。

  顧輕染看著柳竹溪隱藏在麵具下的這張臉，滿眼的不可思議：“怎麽會這樣？”

  柳竹溪的臉，原本白皙光滑，讓女子都羨慕。容顏俊俏的，不比墨蕭璟遜色多少。

  便是那樣俊美的一張臉，現下卻是布滿猙獰的疤痕，好似一張張惡魔的手覆在他臉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柳竹溪回過神來，想從顧輕染手中奪過麵具。

  顧輕染卻將麵具藏到身後。

  抬手，輕輕撫上柳竹溪臉上疤痕。

  她是醫者，怎會看不出。

  這是燒傷。

  心中恍然明白過來。目中含淚，喉中哽咽：“是為了救我？”

  淚水伴著這句話，從臉頰滑落。

  見顧輕染落淚，柳竹溪瞬間就慌了。再也顧不得去奪麵具，抬手為她拭去淚水：“別哭，小染別哭！不疼了，都過去了！”

  顧輕染的眼淚依然成串落下：“可是你的臉……”

  心疼不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柳竹溪看著她含淚的眼眸，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傻瓜，隻要你沒事，一張臉算什麽？你忘了，我的易容術很厲害的，想要什麽樣的臉化不出來？”

  顧輕染咽下喉中哽咽：“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躲著我的對不對？”

  柳竹溪眸光稍黯：“我也想過帶你走，讓墨蕭璟以為你已經……。可我知道你想跟他在一起，我不希望你恨我。”

  “小染，希望你原諒我，我無法說服自己親眼看著你嫁給他。的確，我是為了逃避，但把你交給他，我也安心了。”

  顧輕染的小手仍撫在他臉頰的疤痕上，心疼的不斷落淚。

  柳竹溪握住顧輕染的手，溫暖一笑：“你隻知道我的願望是重振柳家機關術，可你知不知道，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願望。這個願望就是，護你一世周全！”

  “現在你好好的，我不是也回來了嗎？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顧輕染滿心感動，點了點頭：“嗯！”

  柳竹溪又是為她擦了擦淚水：“好了，快別哭了。若是被墨蕭璟看到以為我欺負你，那我可就遭殃了！”

  隨即扶著顧輕染重新在木墩上坐好：“好好坐在這裏，累了就回去休息。養好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氣跟我們去救令狐瀟。小染，我跟你保證，明天一定能打敗楚天陌他們，把令狐瀟從他手中救回來！”

  這番話語氣之堅定，給了顧輕染極大的信心。顧輕染心中擔憂減輕了不少，對著楚天陌點了點頭。

  有阿溪在，我們一定一定，能把小狐狸救回來！

  ~

  西蜀，地牢。

  四周漆黑一片，寂靜的詭異。唯有不知從哪處傳來的水滴聲，規律、清脆，在空蕩的地牢傳的悠遠。

  幽暗的地牢深處，燃起了一盞燭火，某時，忽而傳來“嘩啦”的水聲。

  令狐瀟猛然驚醒，頭上的冷水順著垂下的發絲滴落，蒼白的臉上，血水混著冷水流淌至脖頸，浸濕了墨色衣衫。

  抬頭睜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眼前，楚天陌一身黑色華服，正對他森冷的笑著：“你醒了！”

  令狐瀟倏然清醒，下意識便是雙拳一緊。

  渾身上下卻是動都動不了。

  隻聽得清脆的鐵鏈聲。

  令狐瀟這才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個十字鐵架上，手臂纏滿了鎖鏈。

  楚天陌抬步走到了他身前，伸手，抓住了令狐瀟下顎：“沒想到吧？有朝一日，你會成為本座的階下囚。當初在南靖皇城，本座就想殺了你，誰想到你命那麽大，那樣都死不了！”

  “不過這一次，你就沒那麽幸運了。”

  楚天陌說著話，笑意更森冷了些：“本座發現，你中了噬靈蠱的毒啊！中了噬靈蠱還能活這麽久，輕染真不愧是玄冥醫聖。”

  抬手，指尖捏著從令狐瀟身上搜來的黑色藥瓶：“不過，若是沒有這個，你能撐得了多久呢？”

  令狐瀟雙目一瞠。

  那正是壓製噬靈蠱的藥！

  楚天陌對令狐瀟的表現十分滿意，收起藥瓶，放開捏著令狐瀟下顎的手：“聽說玄冥醫聖一雙閻王手，能跟閻王搶命，可活死人，肉白骨。可噬靈蠱的毒，毒發之後，你整個人都會爛成血水，連骨頭渣都不剩！”

  湊到令狐瀟耳邊，幽幽說道：“你猜到那時，你的醫聖，還是否救得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了幾聲，楚天陌腳步稍退：“對了，還有個人，他很想見你一麵。”

  說罷，對著身後擺了擺手。

  一道神秘的黑袍身影，邁著穩健的步伐，從牢房外走了進來。

  令狐瀟懷著疑惑抬頭看去，隻見這人渾身上下被黑袍包裹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麵孔。眯了眯眸子，咬牙問道：“何人？”

  黑袍人隱在鬥篷帽子下的臉，現出森然笑意。緩緩抬手，將鬥篷的帽子摘下。

  帽子下的臉孔，逐漸映入視線。

  看清這人麵貌，令狐瀟目光驟然淩厲。

  “墨玄幽！”

  “令狐少俠還認得本王？”墨玄幽向前兩步，走到楚天陌身邊，打量著令狐瀟這身陷囹圄的狼狽模樣：“真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神魘閣閣主，天下第一殺手暗夜血狐，竟然也有今天啊！”

  令狐瀟將雙拳攥得更緊：“你竟然沒死！”

  此時楚天陌笑了一笑，拍了拍墨玄幽的肩：“墨兄，本座還要去守株待兔，就不打擾你們故人敘舊了。”

  說話間，瞥了眼令狐瀟：“不過這家夥已經受了重傷，墨兄悠著點，別把人弄死了。”

  墨玄幽冷笑了聲：“莫非殿下還想留他性命？”

  楚天陌眸光微寒：“本座自然不會留他。不過這麽快讓他死，太便宜他。本座要看到他噬靈蠱發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爛成血水，痛苦而死！”

  “墨兄，把他這條命，給本座留著！剩下的，你想怎麽做，隨便你！”

  說完，楚天陌又是發出幾聲大笑，抬步離開了牢房。

  這地牢之中，除了守在牢房外的兩個士兵之外，就隻剩下墨玄幽，和令狐瀟了。

  墨玄幽看著令狐瀟，猙獰的笑了出來：“令狐瀟，顧輕染最忠誠的部下。本王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令狐瀟以犀利逼人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墨玄幽仍是那般猙獰的笑著。

  片刻後，地牢之中傳出令狐瀟淒厲的慘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