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墨顥暘大喊大叫的說了這麽多，不僅冤枉她指責她、不聽她說話，還敢說她的紫丁香是低賤品種，不配生長在這裏，顧輕染是忍無可忍了。

  當下是一臉的怒火，雙手叉腰，眯著一雙冷眸，氣呼呼的看著墨顥暘。

  墨顥暘一愣。

  顧輕染方才還一副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模樣，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且顧輕染當下的眼神，根本對他毫無畏懼。

  墨顥暘意料之外。

  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亦是眯起了眸子：“你竟敢這麽跟本王說話？”

  “就說了，怎麽了？”顧輕染腳步朝前逼近：“本尊忍你很久了。從你進王府開始，就到處亂翻，你母妃沒教你到了別人家不準亂動東西，沒教你懂禮貌嗎？”

  墨顥暘氣的瞪眼，腳步卻被顧輕染逼的後退，這氣勢頓時就顯得弱了許多：“你竟敢說本王的母妃，你！”

  顧輕染不見懼色，仍是那般怒視著他步步逼近：“你什麽你？說你母妃怎麽了？本尊還要說你爹呢！墨家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傻缺，被人坑了還把人當偶像，要不是墨蕭璟，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還敢來尊夜王府耀武揚威，你怎麽不上天啊！”

  墨顥暘怎麽可能相信顧輕染的話？不過顧輕染這咄咄逼人的架勢，確實壓製了他的氣焰。當下神色稍有慌亂：“本王！”

  “本什麽本！”顧輕染卻又是打斷了他的話：“你仔細聽清楚，那些花都是你九皇兄讓人挖的，紫丁香也是你九皇兄為本尊種下的。你若是有什麽不滿，跟你九皇兄撒氣去，少在本尊麵前耍威風，否則本尊打斷你的腿！”

  這可徹底把墨顥暘鎮住了。

  這個高大的男人，當下站在顧輕染這小女子身前，卻覺得自己迅速矮了下去，矮到了塵埃裏。

  區區女子，竟有如此氣勢！

  墨顥暘咽了口口水，不敢再與顧輕染爭執了。

  可他堂堂淮安王，怎肯在一女子麵前，還是一個自己瞧不上的女子麵前示弱呢？

  當下咬了咬牙，目光躲閃：“哼！本王懶得跟你一般見識！”

  說完，轉身便走。

  顧輕染跟在他身後：“你又要去哪兒？”

  墨顥暘冷冷道：“後院！”

  顧輕染懶得搭理他。

  反正後院是聶狂的住所，沒什麽怕他查的。他不嫌煩，任他查吧！

  可墨顥暘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身形還晃了晃。

  神色顯得有些痛苦，閉目皺了皺眉頭。

  顧輕染沒看到他的神情，卻也察覺出了不對：“你怎麽了？”

  墨顥暘睜開眼，恢複了原本的神色。轉身瞥了顧輕染一眼，抬步往王府大門走去：“本王先走了。”

  他這一轉身，顧輕染看到，他的臉色明顯比方才蒼白了許多。聽說他要走，顧輕染淡淡問了聲：“不是要搜後院嗎？”

  墨顥暘頭也沒回：“下次再說！”

  顧輕染白了他一眼。

  隨即，大步走到他身前，把他攔了下來。

  扯著墨顥暘的手臂，把他拉到路旁的石頭前，按著肩膀坐下。

  墨顥暘雙目一瞠，噘了噘嘴：“你想幹什麽？本王警告你，即便本王如今是戴罪之身，也是墨家皇子，非是你說打斷腿就打斷腿的！”

  顧輕染又是翻了翻白眼。

  嘴裏嘟囔了句：“傻缺！”

  這聲音雖小，卻被墨顥暘聽了個清楚。

  墨顥暘冷眉一蹙：“顧輕染，你別欺人太甚！本王乃是墨家皇子，怎能任你隨意辱罵！”

  顧輕染沒再與他廢話，指了指墨顥暘腳踝的鐐銬，對一直跟在後頭的龍衛道：“把這鎖打開。”

  龍衛有些為難：“王妃，皇上交待過，這鎖鏈無論何時都不準打開。”

  顧輕染皺眉：“本尊說打開！”

  兩個龍衛對視了一眼。

  龍衛可是都知道顧輕染的身份，也知道，連皇帝在顧輕染麵前都要退讓三分。

  他們怎敢違抗顧輕染呢？

  無奈，其中一個龍衛從腰間摸出鑰匙，蹲下，把墨顥暘腳上的鐐銬給取了下來。

  隨即，顧輕染理了理衣擺，在墨顥暘身前蹲下。

  將手，伸向他的腳。

  墨顥暘下意識縮了縮腳，臉色驚變：“你！”

  顧輕染抬眸嚴肅道：“別動！”

  隻這眼神震懾，墨顥暘果然不敢動了。

  顧輕染抬起墨顥暘的一隻腳，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錦靴脫了下來。

  錦靴裏的腳踝，已經是血肉模糊！

  這一眼，兩個龍衛皆是雙目一瞠。

  墨顥暘一直都是行動如常，腳踝的鐐銬都好似不存在一樣，他們完全沒有留意，墨顥暘的腳踝已經受了傷。

  “都傷成這樣了，還逞什麽強？”顧輕染挽起墨顥暘的褲腳，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瓷瓶，將藥粉撒在墨顥暘腳踝傷口上：“你這倔強的勁兒，跟墨蕭璟倒有幾分相像。”

  顧輕染是醫者，如這般為人上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不知道，她這輕柔的動作，和關心的語氣，已然暖到了墨顥暘心裏。

  墨顥暘沒有想到，顧輕染會如此關心他，竟然還親自為他上藥。

  這已經不像是嫂嫂會做的事，更像是一個姐姐。

  他一直都在敵視顧輕染。他受了傷，顧輕染應該幸災樂禍才對，應該他傷得越重，顧輕染越高興，卻怎的，跟他想的不一樣？

  這些年孤身待在封地，靠自己的肩膀撐起一片天，所有人都在仰望他，卻有誰想過，如他這般年紀的男子，哪個不是在家人身邊，被人寵著護著？

  此時墨顥暘看著顧輕染，看著顧輕染專心而小心的在為他處理腳踝傷口，竟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在這個，他口說討厭的女子身上。

  當下目光之中，含著感動，含著憂傷。

  已經多久沒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

  若是能有人經常這般關心他，該有多好。

  顧輕染為他上好了藥，又讓府上的下人取來了細布，將他腳踝的傷口精心包紮好。完成了這一切，終於鬆了口氣。

  “好了！你先在府上休息休……”顧輕染說話間忽然抬頭。撞見墨顥暘的眼神，怔了怔。

  墨顥暘的眼神還未及收起。

  顧輕染看了個清楚。

  墨顥暘稍有慌張，趕忙將目光收回。

  顧輕染雖感到意外，卻也清楚如墨顥暘這般倔強的人，是不會希望被人看透心思的。

  特別，是被自己討厭的人。

  於是裝作無事。

  轉頭看向一旁的龍衛：“他這傷沒有大礙，不過不能再帶鎖鏈了。這細皮賴肉的，再磨上幾天，傷到的就是筋骨了。你們放心，這件事本尊會與父皇說明，父皇不會怪罪你們的。”

  說完，收起剩下的細布，將藥瓶重新收好：“快到晌午了，估摸著墨蕭璟也快回來了。十三殿下留在府上吃過午膳再走吧！”

  不等墨顥暘回應，轉頭便對府上的人道：“來人，去備午膳！”

  ~

  山中斷崖，寒風凜冽。

  陸天策沿著繩索，已經下到了很深的位置。往上看去，已經看不到斷崖頂端，連天空都隻剩下一線。

  而下方，還是深不見底。

  天實在太冷了，便是這般強度的動作，都無法驅趕身上寒意。呼出的寒氣在睫毛和眉毛凝結成霜，牙齒冷的直打顫。

  雙手也已經逐漸僵硬，摸在繩子上都快沒了觸覺，幾乎快要不聽使喚了。

  這樣的高度，一旦墜落，恐是與墨玄幽一樣的下場。

  粉身碎骨，連屍身都找不到！

  陸天策心知情況嚴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他是盤虯首領，亦是將門虎子，從小養成的堅毅性子，不準許他輕言放棄。

  麵對眼前這幾乎可稱為絕境的境地，他還是咬緊牙關，拚命堅持著。

  一旦鬆手，便是萬劫不複。他不能放棄，絕不能！

  奮力抓著繩索，腳踩山壁，繼續下行。

  然而即使他心誌堅定，拚命求生，老天，還是跟他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

  忽然間，一群蝙蝠不知從何處飛來，以極快的速度朝他發起了圍攻！

  這群蝙蝠數量奇多，放眼看去，黑壓壓的一片。而待蝙蝠飛到近前，那尖利的爪子，便齊齊往陸天策身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