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緩緩將臉上麵具摘下。

  隨著那麵具一點點從他臉上移下，看到他麵具下的臉孔，墨蕭璟冷肅的眼眸微瞠，旋即，又迅速轉為驚訝！

  柳竹溪的臉，原本是俊美無雙，雖不及他墨蕭璟的傾世容華，卻也相差無多。那樣的一張臉，世間難尋，真真是少有的美男子。

  如今映入眼簾的，卻是大片的疤痕！平滑白皙的臉上布滿燒傷，半邊臉都已經麵目全非，那傷疤帶著血絲，仿佛被人剝了皮一樣，猙獰的駭人。

  這一幕，實在讓人出乎意料。墨蕭璟難以置信的看著柳竹溪：“你的臉！”

  “看到了吧？”柳竹溪唇邊掛上一抹苦澀，那雙眸子仍如昔日一般澄澈，目光卻淒涼了太多：“你也應該明白，我為什麽不肯去見她了吧？”

  抬手，摸了摸臉上的傷疤。

  “我不想讓小染看到我這個樣子，也不想讓她覺得欠我太多。就讓她一直記著柳竹溪原來的模樣，讓柳竹溪一直都是她記憶中的柳竹溪。”

  “我已經成全了你們。把小染親手交給你，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你也隻當成全了我，別再苦苦相逼。”

  墨蕭璟搖頭：“可她現在眼睛看不見了，她不會看到你這個樣子。”

  柳竹溪仍然搖頭：“她那麽聰明，隻要我站在她麵前，她就一定有辦法發現。她會好起來的，她醫術那麽好，這樣的毒難不倒她。”

  見柳竹溪聽到顧輕染失明的消息竟然這般冷靜，墨蕭璟眉頭微皺：“你知道她中了毒？”

  柳竹溪輕閉雙眸：“把她從火中救出來的時候，她尚還清醒著，抱著我，喊著你的名字。大火裏濃煙滾滾，嗅不出味道，她是看不見了，才下意識以為是你救了她。”

  再睜眼，看向墨蕭璟，眸子裏不見敵意，有的隻是無盡哀傷：“既然她希望救她的是你，便將錯就錯吧，反正我也要走了，這功勞與我無關緊要。”

  “我隻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受了委屈。”

  “墨蕭璟，我退出了，我把她讓給你。你不要讓我失望。如果被我聽到你對她不好，或是知道她被你欺負，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若你有一天對她膩了，愛上別人了，也不要傷害她。把她還給我，我就算踏過千山萬水也會回來接她！她是我的無上至寶，容不得絲毫踐踏！”

  墨蕭璟的神色無比堅定：“這你放心，本王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在本王心中，沒有人能比得上她，也沒有什麽比她更重要。”

  “至於救她之事，不是本王做的，本王絕不居功。回去之後，本王會將此事如實告知於她，不會有半點隱瞞。”

  柳竹溪急了：“墨蕭璟，你不準告訴她！”

  墨蕭璟歎氣：“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本王頂多答應，隱瞞你毀容之事。不過，本王有個條件。”

  柳竹溪雙拳緊了緊：“什麽條件？”

  他在擔心，擔心墨蕭璟會用什麽過分的法子來要挾他。

  卻聽墨蕭璟道：“你不用擔心。本王隻是想請你留封書信給她。她牽掛著你，你若是就這麽走了，她會覺得被你丟棄。隻一封信就好，給她留個念想，也麵對自己的心，別再折磨自己了。”

  柳竹溪聞言，低眸沉默下來。

  ~

  墨蕭璟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路途遙遠，快馬加鞭也要幾個時辰。這一路風雪交加，進了王府的大門，隻感到滿身疲憊。

  剛剛走進王府，便聽前方傳來焦急的說話聲。

  抬頭看去，顧輕染就在前方不遠處，裴翊之與幾個下人在一旁小心的護著，聲聲勸她：“王妃啊，您還是回屋去吧！您這身子還虛弱著呢，外麵天冷又下著雪，可別著涼了呀！”

  “九王還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您到哪兒去找他呀？等他回來，肯定第一時間就會去見您的，您就回屋踏踏實實的等著，好不好？”

  “若是你嫌無聊，老夫給你講故事，你不是很喜歡聽風軒當年打仗的事情嗎？或者是九王小時候的事，你想聽什麽盡管說！實在不行，老夫帶你去令狐那兒，讓令狐陪你聊天解悶兒！”

  可不管他們怎麽勸，顧輕染就是不聽：“墨蕭璟到底去哪兒了？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他什麽時候回來？我要找他，我有重要的事找他！你們別攔著我，帶我去找他！”

  顧輕染這麽急著找他，也不知是因為什麽事。墨蕭璟喚了聲：“染兒。”

  抬步迎了上去。

  聽到他的聲音，裴翊之幾人都是大喜過望。這麽冷的天，裴翊之都急出了滿頭的汗。抬手將汗水擦去：“哎呀九王，你可總算是回來了！王妃非急著找你，老夫實在拿她沒辦法了。”

  顧輕染也是精神一振。

  墨蕭璟回來了！

  墨蕭璟走到顧輕染身前。他也擔心顧輕染會著涼，解開身上的披風將顧輕染捂了個嚴實：“這麽冷的天，跑出來幹什麽？還嫌本王不夠擔心嗎？”

  顧輕染的情緒看起來十分激動，摸索著抓住墨蕭璟的衣袖，手掌攥得緊緊的：“墨蕭璟，我想起來了！”

  說話時，語氣焦急的不行，還帶著些哭腔，眼裏也含著淚水：“那天大火之中，我聽到他喚我小染，是阿溪，是阿溪救了我！”

  原來是為此事。

  墨蕭璟小心的護住她瘦削的身子，擔心她在雪中摔倒：“這件事，本王已經知道了。本王今日便是去找他的，可惜他不肯回來。”

  抬手，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塞進顧輕染手中：“不過他寫了信給你。你乖乖回寢殿，本王念給你聽。”

  捏著這封信，顧輕染終於冷靜下來。

  將信放在心口，點了點頭。

  寢殿，顧輕染坐在床榻，墨蕭璟搬來個凳子坐在她麵前，將信紙展開。

  “小染，你拿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去江南的路上了。對不起，我沒有勇氣回去見你，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我怕見了你之後，會再次動搖。”

  “之前我騙你說，我選擇在你大婚的那天啟程，是因為不想親眼看你嫁給墨蕭璟。其實，我是想最後再保護你這幾天，隻有你嫁給墨蕭璟，我才能放心的離開。”

  “這次離開的時間會很久，有他照顧你，我也能安心了。”

  “治水之事耽誤不得，一旦延誤，來年水患之前便來不及完工了，那對江南的百姓來說是滅頂之災，你應該清楚治水的重要性。”

  “你放心，你送我的藥，我全都帶著了。我會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回來見你。”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乖乖等我回來，若是你表現的好，我給你買好多的糖葫蘆吃。”

  “小染，天涯路遠，萬望珍重！”

  “你的阿溪。”

  你的阿溪！

  聽到這四字，顧輕染心中生暖。

  信的落款處，除了名字之外，還畫著一個奇奇怪怪的機械人圖騰。墨蕭璟把這個圖騰依照模樣畫在顧輕染的掌心，顧輕染揚唇笑了笑，笑得那般欣慰，那般感動。

  “小時候我跟阿溪在課堂偷偷傳字條，他每張字條都會畫這樣一個機械人。”顧輕染道：“他說柳家機關的印記太刻板嚴肅，以後若是他能將柳家機關重新發揚光大，一定把印記改成這個機械人。”

  墨蕭璟看著那個機械人圖騰，此時與顧輕染感同身受，竟也覺得這個圖騰暖暖的。

  默默將信紙折起，放在信封裏收好。

  柳竹溪，謝謝你！

  “九王！”

  門外忽而傳來杳冥的聲音。

  這幾日杳冥去追查楚天陌的下落，如今回來，一定是有結果了。

  墨蕭璟又是安慰了顧輕染幾句，哄著顧輕染躺下休息，隨即走出去，將殿門關好。

  與杳冥走出幾步，去到牆邊樹下。墨蕭璟問道：“情況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