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墨蕭璟總算有了反應。

  擔心自己聽錯，轉頭看向陸天策：“你說什麽？”

  陸天策含淚笑著：“您是對的，王妃真的還活著，她在府上等著您呢，您快點回去看看她呀！”

  這消息來得突然，墨蕭璟驚愣在原地，腦子裏竟是一片空白。

  當下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多問，所能做出的反應，就隻有迅速的起身，躍上馬背，一聲“駕”以最快的速度策馬往王府奔去。

  看著墨蕭璟策馬遠去，陸天策坐在地上，頂著大雨，痛痛快快的大哭出聲。大哭的時候，笑得卻是那般開心。

  抬起滴著水的衣袖，擦了把眼睛的淚水，傻笑著說道：“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馬蹄踏過一路的泥濘，濺起渾黃的泥水。滂沱的大雨淋在身上，將前路籠罩上一片雨霧。

  墨蕭璟不顧一切的策馬狂奔，神色木然，腦海始終空白一片，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趕回王府去。

  顧輕染回來了！

  這個消息過於離奇和突然，便是陸天策親口說的，墨蕭璟也不敢讓自己相信。生怕滿心歡喜的趕回去，仍然是幻夢一場。

  他不敢多想，不敢去思慮這件事是真是假。就隻不停的策馬疾奔，任憑冰寒的大雨浸透身軀，冷的刺骨，也完全感覺不到了。

  當下隻恨這馬蹄不夠快，恨這路途太過遙遠。路上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漫長。

  終於，馬蹄停在王府門外。

  裴翊之正在大門外來回踱步，看起來站立不安。

  見著墨蕭璟回來了，頂著大雨迎上前去：“九王，您可算回來了！”

  墨蕭璟翻身下馬，一把抓住他的雙肩，雙手因激動而顫抖不已：“染兒呢？她真的回來了？”

  裴翊之欣慰的笑著，抬手拍了拍墨蕭璟的肩：“快跟老夫去看她，看到她，你不就知道了？”

  隨即帶著墨蕭璟，轉身走進大門。

  寢殿，紅紗紅幔，入眼皆是喜氣的顏色。

  大紅的床幔繡著龍鳳呈祥，床幔之中躺著一人，安安靜靜的睡著，顏容嫻靜，呼吸清淺，身上蓋著鴛鴦繡被，纖纖玉指搭在繡被之上，隨著胸口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殿門“砰”的一聲打開，墨蕭璟拖著滴水的白衣走進來，停步在幾步之外。

  隔著紗幔，看到床榻上的人影，眉頭微蹙，心口陣陣緊張。

  真的是她嗎？

  直待看清紗幔之中那人的側顏，他的眼中終於重現光華，大步跑到床前，掀開紗幔。

  看著這張讓他思念至極的臉孔，淚水模糊了眼眶，揚唇笑了起來。

  伸手觸及她的臉孔，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墨蕭璟喉中哽咽，喃喃的喚了聲：“染兒！”

  “染兒，你真的回來了。”

  “你讓本王，找得好苦啊！”

  身後，裴翊之與杳冥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見著墨蕭璟這開心的模樣，二人也是目中含淚，一臉欣慰。

  ~

  “您說是一對農家夫婦把染兒送回來的？”

  顧輕染還躺在床榻昏睡著，墨蕭璟坐在床邊，寸步不離。握著顧輕染的手，目光一刻都舍不得從顧輕染身上移開，眸子裏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經過一番激動，他的心情已經平複了許多。

  隻是眼圈仍有些泛紅。

  顧輕染這莫名失蹤又忽然回來，前後都太過離奇。雖然心中喜悅，還是免不了心生疑惑。

  裴翊之回答他道：“嗯，據那對夫婦說，是一個帶著麵具的公子讓他們把王妃送回來的。”

  墨蕭璟皺眉：“帶著麵具的公子？”

  裴翊之道：“他們說那公子前幾天帶著昏迷的王妃跑到他們家附近，被他們救下，就一直住在他們家。至於那公子姓甚名誰，是什麽身份，他們都是一無所知。”

  這番話不僅沒有解答疑惑，反而讓整件事更加撲朔迷離。

  墨蕭璟道：“那位公子現在何處？”

  裴翊之歎氣：“已經不見了。老夫讓杳冥去跟著那對夫婦，看看還能不能查到些什麽，或是找到那位公子的下落。不過要想知道真相，還得等王妃醒過來啊！”

  墨蕭璟的眼神依然看著顧輕染：“不管怎麽樣，她總算活著回來了。”

  裴翊之溫潤的眉頭皺了皺：“還有件事。九王，你需得做好心理準備。令狐瀟醒來曾提起，王妃在與紅纓反抗的時候，曾中了紅纓的一種藥粉。老夫查看了王妃的雙眼，有中毒的跡象。”

  墨蕭璟這才將目光移開，驚訝的看向裴翊之：“中毒？”

  裴翊之點頭：“她的眼睛，失明了。”

  出人意料的是，聽到這消息，墨蕭璟反而是鬆了口氣。

  “隻是失明而已！”閉目，輕歎了聲，目光重又轉回顧輕染：“本王隻希望她性命無虞，她能活著回來，本王已經心滿意足了。”

  裴翊之道：“這你無需擔心。她隻是在大火中吸入了太多濃煙，才會導致昏迷。這幾天她不知是吃了什麽藥，嗆傷都已經恢複。不過老夫還需給她開幾服藥，稍作調養，待過上幾日，她便會醒來了。”

  “而且西蜀的毒雖然厲害，但難得住老夫，卻未必難得住她。也許待她醒來，她自有辦法把眼睛醫好。”

  墨蕭璟將顧輕染的手放在唇下，輕閉雙眸。

  她在昏迷之前，受了多少苦？被困大火中時，又該是多麽絕望？

  是他不好，沒有保護好她。若他早一些趕到，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了。

  他差點以為，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過去的這幾天，對他來說，真如修羅地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回想起來，都是撕心裂肺，後怕得很。

  好在現在沒事了。

  墨蕭璟的精神緊繃了幾日，當下終於是鬆懈了下來。

  至於接下來。

  楚天陌，紅纓。

  該做個了斷了！

  ~

  客房，令狐瀟強撐著坐起，正要下床，屋門忽然被人推開。

  抬頭，陸天策渾身濕透的跑了進來。

  看到令狐瀟想要下床，陸天策神情嚴肅起來：“不是告訴你不準下床，再把傷口扯開流血，本少可不管你了！”

  說話間，朝令狐瀟走了過來。走過之處，留下一道水跡。

  “老實躺好，我可不想被裴先生罵！”陸天策說著話，便準備扶令狐瀟躺下。

  令狐瀟卻是不肯。按住陸天策的手，眼裏帶著焦急，又含著幾分光芒：“我聽外麵有人說王妃回來了。陸少，是真的嗎？醫聖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陸天策動作頓了頓：“就知道你知道了之後一定會急著去看王妃，所以才瞞著你。”

  抬手拍了拍令狐瀟的肩，以作安慰：“王妃確實回來了，隻是還在昏迷著。不過你放心，裴先生說了，她沒有大礙，過幾天就醒了。”

  聽完陸天策的話，令狐瀟眸子裏重現明媚：“我就知道她不會有事的！陸少，你快帶我去看看她！親眼看到她，我才能安心。”

  陸天策噘嘴：“王妃在寢殿，九王寸步不離的守著王妃呢，你就別去湊熱鬧了，讓他們兩個好好待會兒吧！你還是好好養傷，否則她醒來看到你這幅模樣，還要為你擔心。”

  令狐瀟想想也是，無奈歎了口氣，忍下急不可耐的心情，任陸天策攙扶著躺了下去。

  陸天策這一身濕衣服穿著難受，扶著令狐瀟躺下之後，便解開衣衫，將濕衣服脫了下來，隨手丟在桌上。

  不過便是赤著上身，身上也沾滿了冰冷的雨水，實在不舒服。

  轉頭朝屋門看了一眼。方才回來的時候，吩咐這府上的下人給他準備一盆熱水，想想也該送來了。

  就在這時，屋門被人推開，顏悄從外麵跑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笑著說道：“陸少，熱水來了！”

  話音剛落，腳下卻是不小心絆在了門檻上，“啊”的一聲驚叫，身子朝前撲了下去！

  這一撲，手中那一盆的熱水全部潑了出來，直直潑向床上的令狐瀟！

  令狐瀟全身的傷，若是被水給潑濕了可還得了？

  況且瞧這水熱氣騰騰，溫度可不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