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眸子眯了眯，盡顯肅殺之意：“不然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出去？”

  楚天陌驚詫：“為什麽！”

  “為什麽？”顧輕染恨得咬牙切齒，說話間，腳步已行至楚天陌身前。抬手，匕首緊緊抵在楚天陌頸間：“你還敢問為什麽？你竟然想殺小狐狸，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嗎！”

  說這話時，顧輕染的語氣幾近失控！

  想起那日巷子裏的血跡，想起令狐瀟躺在床榻上死氣沉沉的模樣，直讓她恨不得將眼前這人千刀萬剮！

  可這匕首握在手裏，明明馬上就可以要了楚天陌的命。

  看著楚天陌的臉，顧輕染卻說什麽都下不去手。

  便是顧輕染變成這般模樣，冷漠無情的讓人害怕，楚天陌的眼中，仍是滿含深情，沒有絲毫的怨恨和後悔。

  這個傳說中的不敗神話，在她麵前，簡直溫和的不像是他。

  默了片刻，楚天陌笑了。

  笑得自嘲，笑得淒冷。

  他那般深愛的女人，竟然想要殺他！

  “你真的想殺我嗎？”楚天陌問道。

  顧輕染咬牙切齒：“本尊恨不能將你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話雖這麽說，匕首卻仍然沒有割下去。

  “好啊！”閉目片刻，楚天陌道：“你想殺我，那便殺吧！”

  這語氣，竟那般平靜。

  顧輕染驚訝了。

  蹙眉看著楚天陌：“你說什麽？”

  楚天陌對她笑了笑，這笑容無比純淨，一如初見時那個溫暖陽光的少年。

  明明臉上沾滿血跡，渾身上下劇痛無比，可他卻笑得那般燦爛，似乎把他所有的溫暖，全都給了眼前這個女人。

  “我說過，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既然你想要的是我的命，那便拿去吧！”

  說這話時，楚天陌仍在笑著，眼中含著淚，好似星光碎落的湖麵，璀璨耀眼。

  顧輕染一時有些恍惚。

  眼前這個人，像極了從前的那個楚天陌，那個她所熟悉的楚天陌。

  麵對這樣的楚天陌，顧輕染心中萬般糾結。

  “你怎麽了？”發覺到她的猶豫，楚天陌有些心疼：“是不是我這樣看著你，你下不去手？沒關係，我把眼睛閉上，我這就閉上眼睛。”

  說完話，最後看了顧輕染一眼，依依不舍的閉上了眼眸。啟唇，輕道：“輕染，你……動手吧！”

  他是真的在想盡了辦法給顧輕染想要的一切！

  哪怕，是他的性命！

  這世上哪有人會這麽傻，傻到明知別人要殺自己，還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相送？

  顧輕染看著他，當下楚天陌幹淨的臉上，沾染了許多血跡。便是初遇時躺在街邊的他，都不曾這般狼狽過。

  這個人，確實讓她失望了。可是也是這個人，曾給過她溫暖和保護啊！

  顧輕染沉沉閉目。

  終是沒能下得去手。

  片刻後，將握著匕首的手緩緩放下。

  這一舉動，使得周圍眾人都是十分意外。

  唯有墨蕭璟，看著顧輕染的眼神仍是那般寵溺，並未因她的舉動而有絲毫變化，仿佛顧輕染的一切舉動，都在他預料之中。

  還有屋頂上的令狐瀟，此時竟是揚起唇角，明媚的笑了笑。

  他就知道。

  發覺到頸間的冰涼逐漸移開，楚天陌皺了皺眉頭。睜眼，看到顧輕染將匕首放下，他反倒不知所措了：“輕染，你！”

  “你走吧！”不等他把話說出來，顧輕染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這個結果，楚天陌始料未及：“你要放我回去？”

  顧輕染背對著他，冷冷說道：“上次送別宴，你放過我一次，這次隻當還了你的情。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所有的情義恩怨皆一筆勾銷。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閉目，淡漠的丟下一句：“紅纓，帶你的主子滾回西蜀去！”

  楚天陌看著顧輕染的背影，仍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按住紅纓的那兩個青霜閣弟子，已經將紅纓放開。

  紅纓因內傷疼痛，險些倒下去。緩了緩氣息，看了眼顧輕染和墨蕭璟，亦是有些不敢相信。

  試探著起身，走到楚天陌身側。

  黑虎門門主將手一鬆，楚天陌的身軀便倒了下去。

  紅纓趕忙扶住楚天陌下墜的身形，將楚天陌的手臂架在肩上。

  見周圍的人確實沒有阻攔他們的意思，紅纓強忍劇痛，咬緊牙關，吃力的扶著楚天陌，朝醫館院外走去。

  此時紅纓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不管有多艱難，她都一定要帶著楚天陌離開這裏！

  哪怕是拚了命！

  而楚天陌，卻是回過頭來，看著顧輕染。

  多想顧輕染能回頭再看他一眼。

  哪怕，就隻是一眼。

  可顧輕染始終那般背對著他，沒有回頭的意思。

  楚天陌終是失望的垂下眼簾，收回目光。

  主仆二人踉踉蹌蹌，吃力的挪著步子，走出院子。

  逐漸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顧輕染才終於感到了些許輕鬆。

  墨蕭璟走到她身後，喚了她一聲：“染兒！”

  溫柔的語氣，讓顧輕染喉中瞬間哽咽。

  轉身抬頭，看著墨蕭璟：“對不起，我下不了手。”

  墨蕭璟對她淺淺一笑，這笑中含著包容，含著諒解。

  抬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聲一歎：“本王都明白，本王不怪你。”

  令狐瀟也從屋頂躍下，邁著瀟灑的步子走到顧輕染身邊。

  顧輕染從墨蕭璟的懷中緩緩抽離：“小狐狸，我！”

  令狐瀟明媚的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醫聖，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大不了今後與楚天陌戰場相見，打西蜀，兄弟們不在怕的。”

  說著話，對周圍的英雄們問道：“大家說，是不是啊！”

  英雄們都是豪爽的笑了出來，聲聲應和著：“是啊！不就是個西蜀太子，有什麽大不了？”

  “就是，令主，您也別往心裏去，反正不管楚天陌死不死，與西蜀這一戰都是無可避免。到時候有您和尊夜王在，還愁打不過他楚天陌嗎？”

  “沒錯！咱們能敗他一次，就能敗他第二次。區區西蜀小國，令主不必放在心上！”

  “我等隨時聽令主一句話，隻要令主一聲令下，我們拿了他整個西蜀！”

  聽著兄弟們這般鼓舞她安慰她，顧輕染心中感動。

  點了點頭，對眾人抱拳說道：“顧輕染多謝諸位了！”

  ~

  “真是沒想到，西蜀太子竟然失敗了。”淵政王府，漆黑的屋子裏，墨玄幽背對著屋門立在屋內，身形挺拔，威武不凡。

  在他身後，有一站一跪的兩個人。

  站著的那人，正是在大殿上將顏悄送給墨蕭璟的沈大人。

  聽得墨玄幽說完，沈大人抱了抱拳：“殿下，現在西蜀太子是指望不上了，眼看顧輕染與尊夜王大婚在即，咱們是不是另想它法阻止此事？”

  墨玄幽沉默思慮了片刻，重重歎氣：“現在所有人都關注著這場大婚，若此時對他們下手，未免太引人注目。到時候父皇一旦追查下來，以冷無言的能力，便是咱們再怎麽小心，也根本瞞不過他。”

  “還是先等等再說。不就是場大婚嗎，等他們成了婚再動手也不遲。”

  說完，轉身看向跪著的那人：“你回去，繼續幫本王監視他二人，任何細節都不要錯漏。切記，一切小心，別被他們發現你是本王的人。”

  緩緩蹲下，捏起那人的下巴。黑暗之中，看不清那人的麵龐，隻墨玄幽森冷的眸光泛著刺骨陰寒：“聰明的棋子，應該知道該怎樣保持自己的利用價值。好好辦事，等著本王的命令。”

  “事成之後，本王不會虧待你的！”

  待他說完，那人點了點頭，起身走出門外，飛身消失在月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