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陌的意思很明顯，若是顧輕染拒絕，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從今往後，隻能是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從前的一切，都會被遺忘。

  顧輕染明知道這一點，因此，這聲拒絕，幾次張嘴，都沒能逼著自己說出來。

  楚天陌看出她的猶豫，已然明白了。

  眼裏最後的希望全部破滅，一顆心，仿若瞬間墜入地獄。

  閉目輕笑，笑得那般淒冷。點頭：“好，好！”

  雙拳因握得太緊而止不住顫抖，鼻中酸澀，咬牙強忍。

  倔強轉身，抬步便往殿外走去，盡量讓自己的背影瀟灑一些。

  皇帝見他要走，伸手喚道：“天陌！”

  楚天陌腳步稍頓，深吸了口氣：“皇上，這些日子多謝款待，本座與使臣們打擾多日，也該回去跟父皇複命了。就此告別，無需相送！”

  說話時，仍保持著尋常那般謙遜有禮的君子風度。

  說完話之後，卻是腳步匆匆，大步邁出殿門。

  不讓任何人，看到他心中的傷，眼裏的淚。

  西蜀使臣們，見自家太子都已經離開，也紛紛與皇帝和眾人辭別，跟著離開。

  大殿之內是許久的寂靜，好似時間靜止了一般。

  顧輕染看著殿門，看著楚天陌最後消失的地方，滿眼難過，久久無語。

  墨蕭璟拉著她的手，試圖安慰她。

  顧輕染的心情，他都懂。

  可他如何能讓顧輕染不傷心呢？

  ~

  因皇帝與墨蕭璟有事要議，宴席結束之後，陸天策與杳冥先送顧輕染回了醫館。

  自楚天陌離開之後，顧輕染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陸天策和杳冥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因此到了醫館，直把顧輕染送上了樓，目送顧輕染回了屋子，二人也還是無法放心離開。

  臥房內，顏悄把顧輕染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整整齊齊的擺放進那些有尊夜王府刻印的箱子裏。

  顧輕染進門之後，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頭：“你這是幹什麽？”

  說話時，眼裏還是黯然的沒有光采，瞧著死氣沉沉。

  顏悄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回答她道：“師公說，你們都快成親了，讓我幫忙把師父的東西都收拾起來，過幾日都搬去尊夜王府。”

  “哦！”顧輕染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便坐到桌前，拿著茶杯發起了呆。

  腦海浮現大殿上發生的種種。

  楚天陌今日，從出現在大殿之中，就變得很不一樣。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楚天陌，完全陌生的楚天陌。

  顧輕染到現在才認識到，自己到底有多不了解這個人。

  想想，自相識起，楚天陌就時而裝乖，扮做天真無辜的模樣；時而又精明邪魅，戲弄她威脅她。有時候是一位謙謙君子，對她無微不至，關心照料。有時候又一臉的不正經，調戲她取樂。

  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哪一麵，才是楚天陌真實的一麵。楚天陌的話，又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也許隻有今天看到的楚天陌，才是毫無偽裝的，真實的楚天陌。

  冷酷的鄰國太子，西蜀唯一的皇位繼承人，戰場上無往不勝的不敗神話！

  她甚至有些恍惚。這個人，她真的相識過嗎？

  “師父！”顏悄忽然喚了她一聲，將她從失神中拉回。

  顧輕染轉頭看向顏悄，見顏悄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錦盒，看著錦盒裏的東西，眼睛都放著光。

  捧著錦盒走到顧輕染麵前：“師父，這是什麽東西？好漂亮啊！”

  看到盒子裏的東西，顧輕染心口疼的難受。

  抬手將東西取出。

  那是一串由紅色和銀色的珠子交錯串連而成的項鏈，項鏈的墜子上鑲嵌著一顆血紅色石頭樣的東西。

  是當初在雲城，楚天陌離開前留下的。

  “那是紅珊瑚。”門外傳來令狐瀟的聲音。

  令狐瀟雙手環胸抱著長劍，邁著瀟灑的步子走了進來，停步在顧輕染麵前：“我去查過，這東西價值不菲，不是尋常百姓買得起的。在西蜀，紅珊瑚是贈與愛人的信物，佐以銀飾，寓意等一人歸。”

  令狐瀟看著顧輕染手中的紅珊瑚項鏈，歎了口氣：“他當初是想告訴你，等他回來。”

  聽完令狐瀟的話，顧輕染手中的紅珊瑚，似乎變得很重很重，重到她承受不了的地步。

  顧輕染沉默了下來。

  似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顧輕染將紅珊瑚又放回盒子裏，合上了蓋子。隨即又起身，將之前送來的那一盒紅豆手鏈拿過來，一同交給顏悄。

  顏悄不解：“師父，您這是？”

  顧輕染看著那兩個錦盒，雙眸黯然無光：“幫我把這兩件東西，送去裕京院，還給楚天陌。”

  既然從此再無瓜葛，留著他的相思作甚？

  將東西送回，也好表達立場，讓楚天陌徹底死心。

  令狐瀟道：“他明天就要離開皇城了，你不去送送他嗎？到時親自還給他，也不枉相識一場。”

  畢竟曾是摯友，楚天陌又為她傷了心。若不去送送楚天陌，顧輕染會難過的吧！

  顧輕染卻是搖了搖頭：“若有的選擇，我寧願沒有此回的重逢，讓回憶停留在雲城，讓他一直都是那個死不正經的楚天陌，便是他不辭而別也沒有關係。”

  有時候看清楚一個人，還不如一直生活在謊言中。至少不會失望，不會難過，也不會將之前所有的美好，全部打破。

  顏悄明白了顧輕染的意思，拿著兩個錦盒出了門。

  顧輕染走到窗口，看著顏悄騎上馬朝裕京院趕去，心裏空落落的。

  令狐瀟看著她失落的背影，明媚一笑：“事已至此，別多想了。”

  顧輕染點頭：“嗯！”

  隨即，很快整理好心情。轉身走出屋子，邁下樓梯。

  令狐瀟跟在她身後：“醫聖，幹什麽去？”

  門外的陸天策和杳冥也是跟了下去。

  顧輕染頭也沒回，似乎終於放下了什麽一般，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你是沒看到，今日這大殿之上可真是烽火連天。我都沒怎麽吃東西，肚子都餓了！”

  “走，陪我去買點菜回來，今天晚上，本尊親自下廚！”

  一聽顧輕染要親自下廚，令狐瀟開心的直接從樓梯躍到門口，伸手就把屋門推了開：“醫聖，請！”

  陸天策和杳冥沒有吃過顧輕染做的東西，不過見令狐瀟這般反應，顯然顧輕染廚藝不差。要知道，這隻狐狸的嘴，那可不是一般的刁啊！

  當下也都跟著來了精神，快步追上，跟著顧輕染和令狐瀟一起上了街。

  此時雖是傍晚，街道兩旁賣菜的小販仍不在少數。隻是菜蔬擺放了一天，都已經不太新鮮。

  也是因此，價格就要便宜得多。

  顧輕染撿著還算新鮮的買了些，又挑了一條鮮活的魚拎上，交給令狐瀟他們提著，待三人手上都提滿了，顧輕染還是沒有回去的意思，目光朝兩旁的攤子上尋找著什麽。

  令狐瀟疑惑問她：“醫聖，在找什麽？”

  顧輕染不慌不忙的往前走著：“阿溪最愛吃藕片，我想買些藕回去炒給他吃。”

  正說著話，忽然眼前一亮。前方街邊，一位老者正準備收攤子，那還沒收起的攤子上，正好擺著兩根蓮藕。

  顧輕染高興的走上前去，付了銅錢將蓮藕買下。提著這兩根蓮藕，開心的笑了笑：“終於買到了！”

  愉快的鬆了口氣：“走，我們回去吧！”

  三人聽話的跟在顧輕染身後身側，手中的東西有些重量，提在這幾人手中卻是再輕鬆不過。想到待會兒回去就有好吃的飯菜，幾人臉上都帶著笑。

  陸天策看了眼手中提著的青菜，不經意的轉頭，發現走在他身邊的令狐瀟正看著他，明媚的眸子眯起好看的弧度，在夕陽下是說不出的迷人。

  而陸天策此時，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

  二人就這麽對視著，片刻後，陸天策才反應過來，跟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嗖”的便扭過頭去，再也不看令狐瀟了。

  令狐瀟有趣的笑了笑，收回目光。

  忽聞前方傳來百姓的驚叫聲，街上的人驚慌失措，大叫著朝兩旁躲閃。

  緊接著，颯颯有力的馬蹄聲迅速接近，馬上的女子一邊揮動馬鞭，一邊聲聲大喊著：“讓開，都讓開！”

  顧輕染還未等回神，抬眸隻見黑色的馬鞭攜烈烈風聲，直朝她迎麵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