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扶著柳竹溪在床邊坐下，正準備解開柳竹溪的衣衫，為他查看傷口。

  柳竹溪按住她的手，臉色也不那麽痛苦了。

  顧輕染疑惑：“阿溪，你沒事？”

  “嗯，”柳竹溪的眼神很冷，現在的他身上，看不出從前的半點痕跡：“小染，我不管他是什麽人，你，離他遠一點。”

  顧輕染有些不解：“所以，你是故意裝痛，隻為了把我引開？”

  柳竹溪言非所問，定定的看著她：“你聽著，若是輸給墨蕭璟，我柳竹溪認了。可若是輸給其他人，不行！”

  顧輕染怔了怔。

  扯過一旁的凳子，在柳竹溪麵前坐下來：“阿溪，杳冥已經把所有事都告訴我們了。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要把杳冥留下，為什麽故意激怒墨蕭璟殺你？”

  柳竹溪冷聲一笑：“憑墨蕭璟的頭腦，會猜不到嗎？他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問我幹什麽？”

  顧輕染搖頭：“我不信他的話，我想聽你親口說。”

  便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柳竹溪愣住了。

  他似乎很意外顧輕染會這樣說。

  片刻後，卻又是冷冷一笑：“我不想說，你隻當他說的便是事實吧！”

  說罷，拉過被子躺下，背對著顧輕染：“你出去吧，我累了。”

  他的傷，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且他不肯說，顧輕染即便追問，他也不會說的。

  顧輕染歎了口氣。

  起身，退出門去。

  關好門，剛剛走到樓梯口，忽聽樓下堂中一陣喧鬧。

  顧輕染意料之外，朝樓下看過去。

  隻見令狐瀟將楚天陌按坐在桌前，顏悄和瀲無憂，正拿著桌上那些焦炭般的東西掰開楚天陌的嘴往裏塞，任著楚天陌掙紮哀嚎，喊叫的淒慘無比，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墨蕭璟，正坐在珠簾內顧輕染平時坐的地方，淡然的，不動聲色的，安靜的飲茶。

  “哇，真是滅絕人性啊！”顧輕染低聲嘟囔了這麽一句，嘖嘖了兩聲，歎著氣搖了搖頭。

  之後，放棄了下樓的打算，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對樓下發生之事，完全不理不睬。

  於是，待楚天陌回到專門供使臣落腳的裕京院。

  與他同來的一眾使臣，都是嚇了一跳。

  趕忙都是圍上前去，緊張的問他：“太子殿下，您這是怎麽了，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這些人之中，有一黑衣女子顯得最為擔心。扶著楚天陌，看著他的臉：“殿下不是去找您的心上人了嗎？這是發生什麽事？”

  這女子身後背著把又寬又長的鐵劍，衣衫和頭發都整理的幹淨利落，身上沒有多餘的首飾，隻頸間一塊拴著黑繩的平安扣，隱約從領口中露出來。

  楚天陌當下這臉上和嘴邊，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油和湯汁，衣衫也沾染了不少汙漬。那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本座沒事！”

  咬牙道出這一句，抬手將女子擋開，從圍著他的人中間穿過去，走向自己的屋子。

  走到門外，腳步頓了頓：“給本座查出墨蕭璟明早何時上朝，本王要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輕染的醫館。”

  黑衣女子抱拳頷首：“是！”

  雖是生的瘦削，語聲和動作倒是鏗鏘有力。

  楚天陌背對著他們，眸中現出無盡寒意：墨蕭璟，本座就不信鬥不過你！

  ~

  次日，天還沒亮。

  墨蕭璟進宮的馬車剛駛離醫館不久，楚天陌便跑進醫館，拉著哈欠連連的顧輕染跑了出來。

  “楚天陌，你一大早的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顧輕染迷迷糊糊的被他拉著跑。

  楚天陌看起來心情不錯：“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可是我還得給人瞧病呢！”

  “不管他們了！”

  “這怎麽行啊，喂！”

  後頭屋頂，令狐瀟抱著長劍盤膝而坐，看著楚天陌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他們跑出院子，令狐瀟縱身一躍，悄悄跟在他們身後。

  城郊，小小的村莊中，山坡上有一片果園。

  深秋的季節，水果都熟了，站在山腳下抬頭看，紅的黃的一大片，各種各樣的果子顏色鮮亮，看著都讓人直流口水。

  一對衣著樸素的中年夫婦，帶著草帽，背著藤筐，給顧輕染和楚天陌朝那一處指了指：“那便是我家的果園了，瞧著近，此處卻沒有好走的山路，要繞上一大圈才能到呢！”

  “沒事，”楚天陌拉著顧輕染的手，興致勃勃道：“難得能跟她單獨待在一起，就當是散心了！”

  顧輕染打了個哈欠，還是沒有睡醒。揉了揉眼睛，“嗯？”了一聲，都沒聽清他們說什麽。

  楚天陌已經拉著她，往那對夫婦指的山路上走了。

  一邊走，一邊暖暖的笑著，拉著顧輕染的手不鬆不緊，還謹慎留意著腳下，生怕顧輕染迷迷糊糊的會絆倒：“我聽說這山上，有李子、蘋果，還有各種各樣的梨和野果。”

  “都說這裏的果子，是全皇城最甜的。上山去摘，比集市上買的新鮮多了，而且空氣又好，聽說山上還有野豬野兔，運氣好，我給你抓上幾隻烤來吃！”

  顧輕染還是那般睡眼惺忪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好像走著路都能睡著。

  楚天陌邁著美滋滋的步子往前走，偶爾回頭看她一眼，隻覺得有她在身邊，今日的天氣都格外的好。

  總算擺脫了墨蕭璟，能跟顧輕染安靜的待在一起，隻有他們兩個人，這在當下是多難得的一件事。

  若是今後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剛想到這裏，楚天陌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臉上笑意僵住。

  顧輕染來不及刹步，鼻尖撞在了楚天陌背上。

  疑惑他為什麽停下，吃力的掀開眼皮往前一看。

  咦，前方路邊那個坐在石頭上的人，怎麽這麽眼熟啊？

  “墨蕭璟！”楚天陌瞪著那坐在石頭上的人，咬牙切齒道：“你不是上朝去了嗎？”

  那塊大石頭上，正是墨蕭璟，一身勝雪白衣，哪裏像是上朝去的樣子？

  在他身側，還立著個陸天策，青衣玉冠，手持雙刀，英姿颯爽。

  當下墨蕭璟瀟灑的坐姿，冷肅的顏容，無一不在表達對楚天陌的鄙夷：“本王聽說，有人要帶本王的王妃進山遊玩。發生這種事，本王怎能不來呢？”

  “況且招待貴國太子和使臣，乃是本王分內之事。若是楚兄你在山裏出了什麽事，本王可沒法跟父皇交待。”

  楚天陌憤而瞪他：“你監視本座！”

  “這怎麽能叫監視呢？”墨蕭璟語聲是慣常的冷酷低沉：“本王需得時刻掌握楚兄的行蹤，才能保證楚兄的安全啊！”

  “這樣啊！”楚天陌道：“那還要多謝尊夜王如此關照本座了！”

  墨蕭璟從石頭上瀟灑躍下，唇邊帶著冷邪的笑意：“此乃本王應做之事，楚兄不必言謝。”

  楚天陌冷聲一笑，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不過，還好本座留了一手。”

  說話間，抬手往身後一指：“墨蕭璟，你看那是誰？”

  話音落下，後頭的小路上隱約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很快，兩雙小巧的足尖伴著嫋嫋紗裙出現在樹枝草叢後麵。

  待這兩人走出樹枝的遮掩，看清這兩人是誰，不僅墨蕭璟皺緊了眉頭，嚴肅起來，連顧輕染，都是瞬間睡意全無，好似有涼水迎頭潑下，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玉琉璃，玉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