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忽然便陷入危險之中，顧輕染始料未及，本能的想要設法脫身。

  卻在這時，一張熟悉的笑顏映入眼簾，還有那久違的清冽聲音：“小染，別怕，是我！”

  聽到這聲音，看到這張臉，顧輕染心中的緊張瞬間便消散無蹤，換做滿臉驚喜。

  正想喚他一聲，忽見眼前寒光一閃，顧輕染剛剛放鬆的心又立時提了起來，趕忙蹙眉喝道：“無憂，住手！”

  聲音落下，寒光立時收回。瀲無憂腳步停在她兩步之外，攥著飛鐮的鎖鏈，使勾鐮在頭頂旋轉，笑意明媚：“令主，你們認識？”

  顧輕染鬆了口氣，點頭。轉而對麵前之人道：“阿溪，以後別開這種玩笑，會沒命的。”

  柳竹溪嚇得是臉色慘白。

  方才他眼睜睜看著這勾鐮從麵前飛過，距離他的脖頸就隻有毫厘之距，若不是顧輕染及時喝止，他可就真的這麽不明不白的沒命了。

  想到差一點就身首異處，他便覺得心驚肉跳，驚魂未定。

  回神之後，臉色稍有恢複，看著瀲無憂淺淺一笑：“有他們在暗中保護你，這些日子，我真是白擔心了。”

  隨即對顧輕染道：“不過我這麽做，可不是為了跟你開玩笑。”

  顧輕染不解。

  柳竹溪話音剛落，便聽一陣馬蹄聲從街道盡頭處傳來，迅速的由遠而近。

  趕忙拉著顧輕染躲到牆壁的陰影之中。幾乎同時，墨蕭璟便策馬自巷子前麵一閃而過，威武的身姿英姿颯爽，臉上帶著如霜殺氣。

  馬蹄聲漸遠，朝回春堂藥鋪的方向而去。

  柳竹溪小心的從巷子裏探出頭，直到確定墨蕭璟跑遠了，才鬆了口氣。

  回頭，對顧輕染一笑：“這下你知道是因為什麽了吧？”

  顧輕染柳眉微挑，看向墨蕭璟跑遠的方向。

  瞧他那一臉的殺氣，難怪柳竹溪會想要避著他。

  “趕了這麽久的路，肚子都餓了。”柳竹溪拉起顧輕染的手：“走，這麽久沒見了，哥哥帶你吃頓好的去！”

  說起來，顧輕染也覺得肚子餓了。

  任柳竹溪拉著，走出了巷子。

  瀲無憂收起勾鐮，別再腰後。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俏皮的歪了歪腦袋。

  “九王殿下這追妻之路，真是一波三折、阻礙重重啊！”

  縱身一躍，消失在黑暗之中。

  ~

  “你跟皇上誇下這樣的海口，確定做得到嗎？”酒樓，靠窗的桌前，顧輕染聽了柳竹溪所說，拿著筷子托著下巴，為他擔憂起來：“從根源治理水患，這事兒說著簡單，卻哪裏是件容易的事？”

  柳竹溪為顧輕染夾了塊清炒藕片放在碗裏，語聲清冽：“我不僅要做，還要親力親為。”

  顧輕染柳眉微挑：“你是說，你準備親自督建堤壩？這裏頭門道不小，你不了解官場，還是莫要鋌而走險。”

  “即便鋌而走險，這一步，我也一定要走。”柳竹溪的眼神十分認真：“一來，可以跟著賑災的隊伍來找你；二來，也可離我的目標更近一些。”

  說話間，對著顧輕染暖暖的一笑：“況且我有信心，一定能做好。小染，你不必為我擔心。”

  柳竹溪這是心意已決，顧輕染心知無法說服他，便也沒再相勸。

  隻是心中暗暗決定，有她在，絕不會讓柳竹溪出任何事。

  柳竹溪說完話，端起手邊的酒杯：“來，這麽久沒見了，你可要陪我好好喝個痛快。”

  顧輕染淺笑：“好！”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也不知是因長途跋涉而過於疲憊，還是積壓了太多心事。

  柳竹溪今日，很容易便醉了。

  他手持酒壺，一杯接一杯的給自己倒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顧輕染攔都攔不住他。

  “阿溪，你快別喝了！”顧輕染想要搶下他的酒：“你趕路一定很累，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不，我要喝，小染，你讓我喝，我們說好，要喝個痛快的。”柳竹溪避過顧輕染伸來的手，白皙的臉龐因醉酒而泛紅，目光也有些迷離，不過他看著顧輕染時，仍是滿眼的星光璀璨。

  顧輕染又是一把將酒壺奪下，放到一邊：“你喝醉了，咱們改日再喝。”

  “改日再喝？”柳竹溪的笑容忽然變得苦澀：“他會再給我這個機會嗎？”

  顧輕染微怔。

  柳竹溪抬頭看著顧輕染，迷蒙的眼睛裏，似乎含著水光：“小染，他不會讓我接近你的，回去之後，我便隻能遠遠的看著你了。”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顧輕染身前，低頭看她，深情而專注。

  片刻後，抬手將她擁住，啟唇，輕喃：“我不要放你回去，不要放你，回到他的懷中。”

  說著話，又是苦澀一笑。仰起頭，想要阻止淚水流下來：“這世道好不公平啊！明明是我先愛你的，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為什麽卻敵不過那一紙賜婚？”

  “你應該是我的妻子才對，我們早就應該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顧輕染伸手將他推開，他的身子輕飄飄的，單薄了很多。

  顧輕染心下一疼，又是將他扶住，生怕他摔倒。

  柳竹溪笑著含淚，目光如往常那般溫暖：“你知道村子出事之後，我有多擔心你嗎？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嗎？若我早知道，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玄冥醫聖、英雄令主，那我早該找到你了，在墨蕭璟找到你之前。”

  “若是那樣，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呢？”

  顧輕染為他擦去不小心流淌下的淚水，歎了口氣：“阿溪，你真的喝醉了。”

  柳竹溪的淚水卻是不斷落下：“我知道我喝醉了，我就是想喝醉。因為隻有醉了，才不會難過啊！”

  雙手按在顧輕染雙肩，將顧輕染抵到牆壁，低頭，用臉頰貼著她微涼的發絲：“小染，我找了那麽久才找到你，我說過永遠都不會再弄丟你了。可是你為什麽，把我一個人丟在皇城，為什麽丟下我？”

  “我等了你那麽久，我以為你會回來。可是他們都說你不會回來了，我想來找你，想的都快發瘋了。能想到的，就隻有這個辦法。”

  顧輕染感受到他撲來的溫熱氣息，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胸膛。伸手想將他推開，卻聽他哀求般的道了句：“別推開我，讓我把話說完。”

  顧輕染動作一頓：“阿溪，我沒去找你，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放棄你一直想做的事。”

  “可我最想要的，一直都是你啊！”柳竹溪的嗓音聽起來略微沙啞：“你知道每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的心有多痛嗎？我痛的恨不得把這顆心挖出來！”

  “我明白是我沒用，我沒有他好，你才會這般深愛於他，拋下我。”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小染，我承認我永遠都比不過他，墨蕭璟，他真的是我望塵莫及的人。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放任自己，為你瘋癲、為你忘記自我。”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黏在你身邊，不會再不自量力的與他爭搶。”

  “我想，沒有我保護你、照顧你，你一樣照常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有他在，你還是會過得很開心，你的幸福，似乎與我毫無關係。”

  “所以，我決定放過你了。”這一句說出來的時候，柳竹溪努力想讓自己笑得開心一點，可那滿眼的淚光佐以這暖暖的笑容，卻更讓人感到心痛：“所以今天，就最後一次當我的小染，隻屬於我一人的小染，好嗎？”

  “今天過後，你再也不是我的小染了，我也再不會糾纏你。”

  “小染，我真的決定要放過你了，我……”

  話說到此，明明仍是笑著，卻已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顧輕染亦是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答應我，小染。”不知柳竹溪是多努力，才會從哽咽中說出這句話。

  顧輕染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答應他。

  既已心有所屬，又怎能說服自己去做別人的人？

  哪怕片刻，她都做不到。

  “阿溪，我不想騙你，我……”

  顧輕染話還沒說完。

  忽聽幾步之外台階的方向傳來墨蕭璟的一聲厲喝：“柳竹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