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皇帝，身後跟著冷無言和幾個龍衛，還有，玉琉璃！

  看到顧輕染，冷無言的眼底流溢過一抹欣喜，隻是這抹欣喜小心翼翼，並未被任何人察覺。

  而玉琉璃，則是對顧輕染投去充滿殺意的目光，隻是這目光中，多少帶著絲懼意。

  這一切，任城主自然沒有察覺。

  見著顧輕染站在原地未行跪禮，且還那般殺氣騰騰的看著皇帝，任城主簡直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趕忙對顧輕染提醒道：“尊夜王妃，您怎敢如此大膽？見到皇上，還不下跪？”

  可顧輕染恨極了皇帝，又怎肯跪他？

  於是仍是那般軒昂的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皇帝。

  這下任城主慌了，擔心皇帝大怒，立即對身後侍衛道：“來人，過去幫她一把！”

  “是！”手下侍衛應了聲，立即朝顧輕染走上前去。

  墨蕭璟知道顧輕染是為何不跪，擔心顧輕染惹怒了皇帝，又擔心皇帝對顧輕染不利，腦中快速思慮著對策，想幫顧輕染解圍。

  這時，卻聽皇帝威嚴一喝：“大膽，給朕住手！”

  那幾個侍衛嚇了一跳，停住腳步，對皇帝跪了下來。

  皇帝的目光看向顧輕染，眼中竟是小心翼翼，說話也顯得十分謹慎：“不跪，不用跪！輕染以後見到朕都無需下跪！”

  這話一出，可是把在場之人都驚訝個夠嗆。

  任城主瞪大了眼睛的看向皇帝，心中不解，滿目疑惑。

  這見到天子不下跪，可是殺頭的大忌啊！顧輕染這麽做了，皇帝卻非但不怒，還特準顧輕染不必下跪。一個皇子妃見到皇帝不用下跪，這可是從古到今都沒有過的事。

  況且顧輕染還一直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直視皇帝，這即便是那幾個深受寵愛的皇子都要受罰的，皇帝竟然視而不見？

  此時連墨蕭璟都感到驚訝萬分。他的父皇一向威嚴，當下在顧輕染麵前，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似乎對顧輕染存有敬畏之意。還有這不必下跪一事，這可是隻有風軒才有的特權啊！

  而顧輕染，竟連一聲謝恩都沒有說，目中的冷意始終未變。

  皇帝自然是不敢與顧輕染計較的，隻是對顧輕染這冷漠的態度感到心裏沒底。

  微微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墨蕭璟，龍目立時恢複了威嚴：“璟兒，你怎的如此衣衫不整？堂堂皇子，光天化日，這成何體統！”

  這話說出來，站在皇帝身後的玉琉璃已經是雙頰緋紅，掩唇低下頭去。

  皇帝口中的衣衫不整，在玉琉璃看來卻是令人養眼又心跳。墨蕭璟的身子，真是完美極了。

  墨蕭璟起了身。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之下穿成這樣，多少有些尷尬。抬步走到顧輕染身後，想借顧輕染稍作遮擋。

  顧輕染看起來十分的不願配合，但還是站在原地沒動，還將廣袖展開了些許。隻可惜顧輕染身形瘦削，就隻能擋住墨蕭璟的半邊身子。

  “父皇，您怎麽來了？”墨蕭璟一邊整理衣襟，一邊問道。

  皇帝道：“朕收到你的回信，聽說你已經找到了輕染，就立刻動身趕來了。”

  聞聽此言，墨蕭璟並未有絲毫的意外。

  他記得他在信中寫的是，已經找到了顧輕染，但是顧輕染不願意回去。末尾還加上了一句：“若是染兒不回，兒臣也不回了！”

  他這看似孩子氣的言辭，根本就是在對皇帝表達不滿。怪皇帝逼走了他的愛人，怪皇帝輕易聽信奸人所言。

  言外之意，你若不想辦法把染兒哄回去，那就當沒有兒臣這個兒子吧！

  皇帝本就自責不已，每晚懊悔的睡不著覺，看到這樣的一封信，怎能不急呢？於是就連夜趕路，快馬加鞭的趕來了。

  墨蕭璟早想到皇帝會來。

  隻是沒想到，皇帝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輕染啊，”皇帝又是露出了那敬畏謹慎的表情：“之前的事，都是朕不好。是朕聽信謠傳，誤會了你。朕已經知道真相，此回，是專門來跟你道歉的。”

  說話間，竟然是拱手抱拳，對顧輕染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語氣誠懇：“輕染，是朕錯了，你為了南靖，為了璟兒付出了那麽多，立下那麽大的功勞，朕卻懷疑你，還派人去殺你。”

  “是朕老糊塗了，竟分不清忠奸對錯，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你生氣不願回去，朕能理解，可璟兒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他為了你，不惜與朕作對，連性命都不要。這些都是朕的過錯，你不該一氣之下休了璟兒，這對璟兒來說，不公平啊！”

  “輕染，回去吧，朕會為之前的過錯好好補償你。不管你提出什麽樣的要求，朕都會答應你，絕不會有半點猶豫！”

  皇帝竟會如此誠懇的對顧輕染認錯，這可是讓在場之人都大開了眼界。

  現場唯一不明情況的任城主和手下侍衛，俱都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皇帝乃是天子，即便做了什麽不對的事，也不至於如此放低身段，去跟一個晚輩認錯，甚至恭恭敬敬的用哀求的語氣啊！

  “不必了！”此時顧輕染冷冷開口，語中聽不出情緒起伏：“要殺本尊是你墨家的決定，他也是你墨家的人不是嗎？本尊休了他，隻是不想再與墨家扯上關係，不想再回去皇城那個鬼地方。”

  說話間，側過身去，身姿冷傲：“皇上肯放過本尊，免了本尊的死罪，本尊已經感激涕零，又怎敢怪罪皇上呢？皇上公事繁忙，還是莫要在本尊這種小人物身上費心，趕快帶上您的九皇子回皇城去吧！”

  這話充滿嘲諷的意味，聽得皇帝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心裏別提多難受。

  顧輕染說完這些，轉身便走。

  墨蕭璟看了皇帝一眼，眼神十分複雜，帶著埋怨，又帶著無奈。隨即很快追上顧輕染，想要去拉顧輕染的手：“染兒，你就別生本王的氣了，本王待會兒給你買糖葫蘆吃。”

  顧輕染卻一再避開，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皇帝低眸默了片刻，也是跟著追了上去：“輕染啊！”

  冷無言與其他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感到十分無奈。任城主幾人則是看著皇帝和墨蕭璟追著顧輕染走遠，一臉的茫然。

  ~

  “王妃，九王殿下已經在門外等了您半天了，您確定不見嗎？”

  城東小院，大門緊閉，院內的顧輕染坐在石桌前搗著藥罐裏的藥，牛老伯站在她身旁，躬身問道。

  自顧輕染從行宮回來，墨蕭璟就跟了過來，被顧輕染關在大門之外。現在天都已經快黑了，墨蕭璟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不吵不鬧，隻那般一聲不響的守著。

  對他來說，即便見不到顧輕染，能守在這外頭，離顧輕染如此之近，也已經滿足了。

  無論如何，也總好過天涯相隔。

  顧輕染將搗碎的藥粉倒在攤開的白紙上，又開始搗另一味藥材，麵無表情的回了句：“他要等就讓他等，不用管他。”

  風軒打著折扇坐在一邊，聽到顧輕染這麽說，笑著搖了搖頭：“你說你，這是何苦呢？若是他真的跟皇帝老兒回去，你就不難過？”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有什麽好難過？”顧輕染瞥了眼院門，似是隔著院門，能看到站在門外的墨蕭璟：“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不想為他改變，也不想他為我舍棄太多。”

  “可是跟你在一起，也是他選擇的路啊！”風軒勸道：“你與他都是同一種人，做下了決定就很難改變。想讓他走，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你這麽逼著他走，不過是互相折磨罷了！”

  “那我要怎麽辦？”顧輕染問道：“不然，你和小狐狸帶我走吧！”

  “哎，老朽可不做這個壞人。”風軒笑道：“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緣。你跟他的事，還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王妃，風軒前輩！”此時，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冷無言的聲音自外頭傳來：“任城主在城主府設宴，邀皇上與九王殿下前去赴宴，皇上特命屬下務必將王妃和前輩也叫上。”

  顧輕染冷聲一笑，未曾應聲。

  這一趟，她是說什麽也不會去的。

  讓她沒想到的是，此時風軒竟然點了點頭：“好，老朽和王妃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