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水流湍急，顧輕染跳下去之後，痕跡迅速被激流掩蓋。

  幾乎同時，黑衣刺客自竹林中竄出，見著四周都沒有顧輕染的身影，紛紛將目光投向水中。

  見著這樣的情況，互相對視了一眼，而後道了聲“走”，便退步離開。

  ~

  “怎麽樣？查到了嗎？”夜晚，驛館房內，見著陸天策急匆匆趕回，墨蕭璟起身問道。

  陸天策看起來興高采烈：“查到了！九王，前兩天有一艘商船從此處渡口經過，是從炎城來的。那艘船在這裏停靠了一晚，這裏的漁民說，船上有一高一矮兩個黑衣男子，氣質不俗，看著不像商人。屬下想，應是王妃和令狐瀟無疑！”

  墨蕭璟打起精神來：“那老者可說了商船開往何處？”

  陸天策點頭：“正是去往江南！”

  “果然！”墨蕭璟的心情振奮起來。知道了顧輕染的去向，當下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抓起披風，冷傲轉身：“走，連夜出發，去江南！”

  要知道，去往江南，從皇城出發，比起炎城近了有一半距離。而他現在所在之處，乃是通往江南的必經之路。

  他們這次備的船，可是打仗用的戰船，船帆揚起來，比商船的速度要快多了。

  既然商船是兩天前從此處經過的，那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就能追上那艘商船。

  想到這裏，墨蕭璟目中泛起森然冷意：“顧輕染，看你還能逃到哪裏去！”

  “竟敢拋下本王不管，等本王找到你，看本王怎麽收拾你！”

  ~

  夜晚，郊外破屋。

  顧輕染坐在火堆前，烤著身上濕漉漉的衣衫，順便取暖。

  一旁，幹草鋪就的地麵上，三四歲的女娃蓋著件髒兮兮的破衣裳，睡得香甜。

  年邁的乞丐為她遞來一碗熱乎乎的清粥，和半塊饅頭：“小兄弟，我這兒就剩這麽點東西了，有點髒，別嫌棄。”

  顧輕染知道，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是十分珍貴。雙手接下，感激的笑了笑：“多謝！”

  隨即對那老乞丐問道：“老伯，這裏是什麽地方？”

  白天她跳進河水之後，因河水太急，她隻能盡量閉氣保命，待爬上岸，都不知被水流衝到了哪裏。

  那時筋疲力盡，又冷又餓的她，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好在很快便遇到了這位老乞丐，並被此人救下。

  “這兒是雲城。”老乞丐在顧輕染對麵坐下，打量著顧輕染。

  當下顧輕染是一身的狼狽。墨發散亂，臉上沾了髒汙，衣衫也有被刮破的地方。可即便已經狼狽至此，那一身的傲骨和淩人氣魄仍絲毫未減。

  老乞丐目中隱有驚歎之色，試探著問道：“小兄弟，你是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顧輕染總不能說是被墨家皇族的人追殺吧？

  淡定了喝了口粥，咬了口饅頭，不慌不忙的咽下：“鄙人原是準備跟兄長去揚城做生意的，誰料途中遇上了水匪，把船給鑿穿了。”

  說話間，目光黯然下來：“也不知兄長現在怎麽樣了。”

  “放心吧，”老乞丐勸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兄弟你都沒事，你的兄長，一定也會沒事的。”

  顧輕染點頭歎聲道：“但願如此。”

  一整夜相安無事。

  因著過於疲累，顧輕染醒來的時候，那爺孫倆都已經出門了。

  她自己也是饑腸轆轆。

  摸了摸身上，一塊銀錢都沒有，隻剩下幾個小藥瓶。挨個打開瓶塞倒出藥丸，還好，有兩粒藥丸沒被河水浸濕。

  看著掌心這兩顆藥丸，顧輕染歎了口氣，一時間百感交集。

  沒想到她堂堂玄冥醫聖、英雄令主，有朝一日，竟會落至如此田地。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顧輕染抬頭朝打開的門外看去，隻見那小女娃，捧著個整整齊齊的紙包跑了進來：“哥哥，你醒啦！”

  跑到顧輕染身前，奶聲奶氣的說道：“這是爺爺討來的，爺爺讓小悠送來給哥哥吃。哥哥快吃吧，還熱乎著呢！”

  顧輕染稍感意外，接過來打開紙包，見裏麵是兩個熱乎乎的包子，散著誘人的肉香氣。

  女娃明顯咽了口口水。

  顧輕染笑了。

  雲城大街上，老乞丐走在川流的人群中，佝僂著腰，手上拿著個破碗，對來往的行人乞求著：“行行好吧！這位公子，請您行行好……”

  身後，女娃蹦蹦跳跳的跑了回來，拉了拉老乞丐的衣襟：“爺爺，您先歇歇，坐下來吃包子吧！”

  老乞丐低頭一看，女娃手中竟然還捧著那個紙包。登時嚴厲起來：“不是讓你送去給那個哥哥吃嗎？”

  女娃眨巴了兩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是哥哥說，他自己有辦法弄到吃的，還要我們今天都不要討飯了，說待會兒給我們帶好吃的回去。”

  老乞丐驚訝了：“他真這麽說？”

  女娃點頭。

  老乞丐將信將疑：“那他現在在哪？”

  女娃抬手朝街道盡頭一指：“那兒！”

  老乞丐眯縫著老眼，順著女娃所指之處看去，見著那邊已經圍上了一群人，似是在看什麽熱鬧。

  “莫非，與那小兄弟有關？”

  這麽想著，老乞丐拉著女娃便朝人群聚集處走了過去。

  “發生什麽事，怎麽這麽熱鬧？”人群中有人問道。

  “大事兒，有人帶著兩顆丹藥來回春堂，聲稱是玄冥醫聖的續脈丹！”旁邊的人回答道。

  “續脈丹！”

  “聽聞玄冥醫聖的續脈丹，有使斷脈接續、肌骨新生之效，千金難求啊！”

  “會不會是假的？”

  “那還用說？玄冥醫聖的藥，哪兒是那麽容易得來的？一旦得了，還不當寶貝一樣收起來，哪兒有人明目張膽拿出來賣的？”

  “再說了，你們看他那身打扮，跟個乞丐一樣，玄冥醫聖的藥也是他能拿到的？”

  外麵的人議論的沸沸揚揚，回春堂內的顧輕染卻是充耳不聞，瀟灑的坐在堂內椅子上。

  在她麵前，回春堂的掌櫃，人稱王神醫的白須老者，正對著桌上顧輕染帶來的兩顆藥丸皺著眉頭：“你說這就是玄冥醫聖的續脈丹？”

  顧輕染一臉的不耐煩：“這問題你都問了八百遍了。你好歹被稱為神醫，這藥是否貨真價實，你看不出來嗎？”

  王神醫臉色一變：“玄冥醫聖的藥，藥效皆是神效，豈是肉眼能看出來的？依老夫看，你根本就是個騙子，隨便拿兩顆藥丸來糊弄老夫！”

  顧輕染哭笑不得：“我是騙子？”

  王神醫道：“對，你就是個騙子！誰人不知，玄冥醫聖的藥那是千金難求，續脈丹這種藥更是拿銀子都買不到的。這若真是續脈丹，你會舍得拿出來賣掉嗎？”

  顧輕染輕笑了聲：“我又不缺這種東西。再說了，若不是等著錢用，我也不至於拿丹藥出來賣。”

  她這話倒是實話，但聽在他人眼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缺這種東西？”門口處有人笑出聲來：“玄冥醫聖的藥，要多難才能求來一顆，你說你不缺這種東西？小兄弟，你也太會說大話了！”

  “就是！看你這一身又髒又破的，怕是餓的昏了頭，想錢想瘋了吧！”

  “竟然拿著假藥來王神醫的鋪子騙人，真是太可惡了？”

  “騙子，該死！”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顧輕染，說的一句比一句難聽。

  顧輕染滿心無語，抬手撫了撫額頭。

  從來沒有想過，要賣出玄冥醫聖的藥，竟然也會有這麽難的時候。

  “哥哥不是騙子！”

  此時忽聞門口的人群中，傳出這聲奶聲奶氣的童聲。

  顧輕染抬眸看去，見老乞丐拉著小悠從人群後頭擠了進來。

  “你們怎麽來了？”顧輕染從椅子上起身。

  “哎呀小兄弟，你跑來這裏幹什麽？”聽著周圍的罵聲過於難聽，老乞丐有些著急：“快把東西收起來，跟我回去。”

  見了這一幕，門口又有人起了哄：“原來是跟這老乞丐一夥的呀！”

  “那不就也是乞丐嘍！不好好乞討，竟然出來騙錢，還騙到王神醫頭上，我呸！”

  “快去告訴官府，把這個騙子抓起來，別讓他到處騙人！”

  “對，去告訴官府！”

  這些人越說越起勁，說到後來，竟真的有人跑去官府報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