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令狐瀟？”廂房之中，墨蕭璟神情肅穆：“你看清楚了嗎？與她見麵的人，真的是令狐瀟？”

  陸天策俊眉凝起，目光堅定：“隔著林木，我沒有看清楚那人的長相身形，但那破風之聲絕不會有錯。唯有令狐瀟的輕功，會如利刃一般迅捷。”

  聽完他的話，墨蕭璟垂眸陷入思慮。

  見他似乎並沒有很意外，陸天策問道：“九王，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麽？”

  墨蕭璟輕聲一歎：“窮奇令突襲盤虯暗衛營那晚，染兒曾失蹤不見，本王一路找到玉鸞閣，剛巧那些江湖英雄聚在那裏。依照線報，他們應該是跟英雄令主在一起。可本王在玉鸞閣，既沒有找到染兒，也沒有見到英雄令主。”

  緩緩抬眸，仔細回想：“還有，之前本王一直在想，染兒的醫術，每次施展都讓人，大開眼界，根本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擁有如此精湛的玄力醫術，早該名揚天下，為什麽盤虯查了這麽久都查不到她的底細？”

  這麽說來，確實蹊蹺。二人眼前似乎隻剩下一層薄霧，隻要穿過這層薄霧，就可看清事實真相，探知顧輕染的身份和秘密。

  陸天策不由得緊張起來：“輕功迅捷、來無影去無蹤，如果今天跟王妃見麵的人真的是令狐瀟，那前些日子出現在王府後院的，莫非也是他？可是屬下聽聞，令狐瀟隻忠心於玄冥醫聖，幾乎與玄冥醫聖形影不離，為什麽現在會跟在王妃身邊？”

  墨蕭璟提醒道：“你可曾聽說，玄冥醫聖是用怎樣的麵貌示人？”

  陸天策點頭：“一身玄衣，麵具遮麵，手握英雄令。”

  話剛說完，似是恍然大悟一般：“九王，您的意思是！”

  墨蕭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長長歎了口氣：“你是否記得，前日咱們在客店遇到染兒時，她正是帶著一張黑色麵具，且曾對那店小二自稱‘本尊’，本王當時還以為，她是貪玩故意那麽說。”

  說話間，雙眸逐漸深邃：“還有，柔音出事那晚，本王帶染兒去禦賢王府，江凝玉帶來那假的玄冥醫聖，要取染兒的心頭血。染兒在焦急之餘，曾堅定的指認這個玄冥醫聖是假的，貴妃娘娘問她為什麽這麽說，她脫口說了一句‘因為我才是’，之後又刻意把話圓了過去。現在想想，莫非她要說的是，‘因為，我才是真正的玄冥醫聖’？”

  陸天策擰緊眉頭：“不對，不會是這樣。玄冥醫聖、英雄令主，明明是個男兒身啊！”

  墨蕭璟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就她現在這幅裝扮，若是帶上麵具，你是否認得出她是個女兒身？”

  陸天策神情僵住。眼前迷霧似乎馬上就要被撥開，可是越是到了這個時候，他越是感到難以相信：“您是說，玄冥醫聖本就是女扮男裝的？不可能吧？九王，你快告訴屬下這不是真的！”

  這個猜測著實離奇。玄冥醫聖是什麽人物？名震天下、群雄瞻仰，這樣的人物，真的會是他們身邊的顧輕染嗎？

  墨蕭璟端起桌上茶杯，遞到嘴邊，輕抿了口，目光幽深莫測：“是不是真的，還是等她自己說出來吧！”

  天色大亮，到了該出發的時辰。

  因運送糧款的隊伍中，有不少人受了傷，落玉壇主特意派了幾個弟子跟隨相助，且還另外備了兩車糧款，贈與江北災民。

  看著那多出來的兩車糧款，墨玄幽簡直鬱悶的不行。

  他本是想借押送糧款坑害墨蕭璟，誰知道墨蕭璟在江湖上竟有這等聲望，現在沒坑成不說，糧款還多出來兩車，這若是讓墨蕭璟運到江北，墨蕭璟的風頭可就出大了。

  看來還得讓秦川率窮奇影衛盡早下手，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墨蕭璟活著離開玉城！

  然而……

  通往玉城驛館的路上，有一段僻靜的山路。山路兩旁樹木密集，正是個適合埋伏的好地方。

  早在將要接近此處之時，墨玄幽就已經開始激動起來。隻等著秦川等人從兩旁衝出來，將墨蕭璟與那些官差殺個片甲不留！

  可是，一直到隊伍順利從這段山路通過，仍不見秦川等人的身影，周圍林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從頭到尾，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墨玄幽納了悶兒。

  秦川辦事向來穩妥，絕不會耽誤下手的時機。這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殊不知，此時那山林之後，秦川與那一眾窮奇影衛，全部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每個人頭上都有個拳頭大的包，昏睡著不省人事。

  在秦川等人周圍，四大門派的高手隱在茂密的樹林之後。高處樹杈上，令狐瀟嘴裏叼著根草棍兒，嘴角帶著明媚的笑意，目送著顧輕染一行人走遠，朝下方吹了個口哨：“大功告成，散了吧！”

  晌午時分，隊伍順利且平安的抵達玉城驛館。

  墨玄幽陰沉著臉坐在桌前，雖然趕了半天的路，可是麵對這一桌子的飯菜，他一口都吃不下去。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秦川他們竟然沒有動手？

  這疑惑，恐怕隻有等秦川來找他交待的時候，才能弄清楚了。

  正吃著飯，一官差進來傳話，說外頭有一群人求見尊夜王。

  墨蕭璟稍有疑惑，起身跟著那官差走出去。

  門外驛館的院中，十幾個男男女女安靜的等候著。見著墨蕭璟走出來，連忙圍了上來，抱拳躬身：“九殿下，我等冒昧求見，還請莫要見怪。”

  墨蕭璟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些人一眼，瞧他們這裝扮氣質，意料之內的，又是些江湖中人：“諸位，來找本王可是有什麽要事？”

  “要事倒是沒有，”那其中一個女子走上前來，纖細的手臂手腕，提著滿滿的兩壇子酒，竟然毫不費力：“這是我青霜閣獨門釀造的桃花釀，甘甜香醇，乃公認的天下第一美酒。這酒乃是百年佳釀，便是我青霜閣，也隻存了這麽兩壇，今日全都拿來，獻給殿下了！”

  墨蕭璟蹙眉，剛要說話，又有一白衫男子走了出來，朝身後指了指：“九殿下，我鳳山派沒什麽特別的東西，便獻上幾車幹淨棉衣。天冷了，想必江北的百姓應該用得到。”

  說話間，又有一大漢笑著接下話來：“哈哈哈！我黑虎門別的沒有，就是人力多。聽聞九殿下缺少人手，我便帶上幾個弟子，助九殿下將這些東西運往江北！”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帶來的人力和東西極為可觀。墨蕭璟看著他們，看著這些東西，心裏免不了有些打鼓。因此，麵前之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他開口打斷：“諸位英雄，你們，為何如此幫襯本王？”

  這時，後頭又有兩隊人馬帶著幾車東西趕來，領頭的二人衣著華麗，瞧著就不像是江湖中人了，更像是有錢的商人。

  這兩人笑著走了過來，接下了墨蕭璟的問話：“早聽聞九殿下心懷黎民百姓，此回竟不顧自身體弱，親自押送糧款去往江北，我等心中敬佩殿下，這些東西，隻是想為江北的災情出上一份力罷了，還請殿下務必替江北百姓收下。”

  此人所言聽著合情合理，墨蕭璟即便不信，也再沒辦法追問。

  身後門內，墨玄幽將這些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臉色是越來越陰沉，目光也倍加陰鷙起來。

  江湖中人臥虎藏龍，勢力不容小覷。墨蕭璟從沒出過皇城，卻如此受百姓和江湖人士的愛戴，這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不管怎麽樣，一定要盡快讓墨蕭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既然秦川不在，那就隻有他親自動手了！

  夜晚，所有人都已經睡熟，隻剩值夜的守衛看守在糧款周圍。夜色寂靜如水，連風聲都聽不到一絲。

  屋頂之上，墨玄幽身著玄衣，踩著瓦片停在墨蕭璟的屋子上頭。小心翼翼的附耳貼著瓦片，聽著屋內已沒了動靜，躍身而下，悄無聲息的自窗口落入屋內。

  床榻上，墨蕭璟呼吸均勻輕緩，睡得酣熟。墨玄幽輕步走到床邊，緩緩自袖中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高高舉起：“九弟，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