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在後院睡得極其安穩。

  殊不知，前院寢殿已經炸翻了天。

  墨蕭璟大發雷霆，寢殿中能摔的東西一樣都沒剩下。裴翊之聞訊趕來的時候，隻看到寢殿之中一片狼藉，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那女子跪在地上，磕頭磕的流了一臉血，仍然在不斷求饒。

  墨蕭璟似是摔得累了，坐在桌前扶著額頭，閉目養神。

  裴翊之看了眼那女子，見女子衣衫整齊，想來不該發生的事並沒有發生，暗暗鬆了口氣。

  隨即，試探著對墨蕭璟問道：“九王，這事兒，真是王妃的主意？”

  墨蕭璟低沉道：“除了她，還有誰能做出這種事？”

  裴翊之一想，也是。

  “可她是怎麽做到的？”裴翊之摸了摸下巴：“咱們府上守衛如此森嚴，莫名其妙混進來個女人還沒被人發現，不應該啊！”

  墨蕭璟重重喘了口氣，睜眼看向那女子，怒聲問道：“帶你來的人是誰，長什麽樣子？”

  女子低頭，聲音顫抖：“不知，他蒙著臉，民女沒有看到他的樣貌。不過他輕功很好，民女被裝在麻袋裏，眨眼就到這兒了。”

  裴翊之凝眉思慮著：“莫非是風軒？”

  “不會。”墨蕭璟咬牙道：“以風軒的為人，斷不會陪著她如此胡鬧。”

  裴翊之麵色凝重：“那還有誰？莫非王妃身邊還有咱們不知道的厲害人物？”

  墨蕭璟冷冷抬眸，瞳孔森然的令人驚駭：“那就要問她自己了！”

  見墨蕭璟露出這樣的神情，裴翊之開始為顧輕染擔心起來。

  也怪顧輕染亂來，竟然讓這種女人深夜爬墨蕭璟的床。這麽無恥的行為，虧她想得出來！

  這下好了，把墨蕭璟惹炸毛了。恐怕這一次，連他裴翊之都護不了顧輕染！

  可是不管怎麽樣，顧輕染是墨蕭璟放在心上的女子。裴翊之擔心墨蕭璟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麽後悔的事。想了想，謹慎問道：“那，九王，你打算怎麽辦？”

  墨蕭璟目光之冰寒，看得在場之人寒毛直豎：“怎麽辦？當然要罰，重重的罰！”

  果然不出所料！

  裴翊之一顆心提了起來：“真，真的要罰嗎？”

  顧輕染本就不想留在這裏，若墨蕭璟因此罰她，她豈不又要到處找筆寫休書了？

  墨蕭璟卻是語氣堅定：“必須罰！若是不罰，還不知她下次會做出什麽事來！”

  裴翊之心下焦急：“九王啊！”

  規勸的話還沒等出口，便聽墨蕭璟厲聲喝道：“不用說了！來人，把這女人給本王拉下去，杖打三十，扔出王府！去告訴顧輕染，此次就當給她個教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胡來！”

  侍衛立即應聲，把那女子從地上拉起來，拖了出去。

  這……

  裴翊之竟是無言以對。

  感情墨蕭璟說的，是罰這個女子，而非顧輕染。

  可這女子何罪之有啊！

  ~

  顧輕染是被女子的慘叫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走出門，循聲找過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困倦之意瞬間一掃而光。

  那昨晚還風情萬種的妖嬈女子，此時正被幾個侍衛按住趴在長凳上，腰部以下的裙衫盡被鮮血染紅，麵色蒼白、發絲淩亂，痛得已然神誌不清。

  “快住手！”顧輕染連忙走上前去：“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把她打成這樣？”

  一個侍衛對她恭敬頷首：“回王妃，這是九王的意思。這女子把事情都告訴九王了，九王很生氣。”

  顧輕染挑了挑眉頭：“生氣？這姑娘可是玉鸞閣的頭牌，他還不滿意？”

  “哎呀王妃啊！”這時，裴翊之從前院走了過來，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此事跟這姑娘頭不頭牌有什麽關係？九王氣的是你啊！你說你，怎麽敢做出這種事？讓別的女人深夜爬上九王的床，虧你做得出來啊！這下九王是真的生氣了，他剛從宮裏回來，你還不去看看他？”

  顧輕染雙手環胸沉默了片刻。

  按理說，她把這女子送進寢殿，墨蕭璟應當開心才對，怎的反而氣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明擺著得了便宜還賣乖？

  還把這姑娘打的某處都開了花，簡直太過分了。

  瞧這女子嬌美的臉龐布滿淚痕，蒼白的毫無血色，顧輕染直心疼。回屋取了個小黑瓷瓶出來，塞到女子手中：“讓你受委屈了。這瓶藥你拿著，回去之後每天塗個三兩次，傷口很快就好了。回頭我讓人多送些銀兩給你，以作補償。”

  那女子還能怎麽樣？打都挨了，能多賺些銀子也算沒白受罪。於是含淚點頭：“多謝王妃！”

  顧輕染吩咐那幾個侍衛將女子送回玉鸞閣，隨即跟著裴翊之往墨蕭璟的書房走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到凝玉坐在墨蕭璟的長案邊，顧輕染腳步立即停住。

  當下凝玉正是笑顏如花，從帶來的食盒裏頭端出一盅湯羹，打開蓋子，濃鬱的肉香站在門外都聞得見。凝玉玉手持起湯匙，舀起一勺濃湯，情意綿綿的送到墨蕭璟嘴邊。

  墨蕭璟冷著一張臉，本不想理凝玉。可這時，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站在門外的顧輕染。

  立時改變了主意，微微張口，吃下了凝玉遞來的湯羹。

  這可把凝玉高興壞了。

  墨蕭璟竟然肯吃她親手做的東西了！

  凝玉驚喜的差點跳起來。連忙又舀了一塊排骨，喂給墨蕭璟吃。而墨蕭璟就那般配合著，裝作頗有胃口的模樣，一口一口將她送來的食物吃下。

  顧輕染袖中雙拳緊了緊，目中閃過一抹心痛。但很快便隱藏了心緒，淡然站在門口，一動未動。

  裴翊之心裏可著了急。他本就為這兩人不斷發生的矛盾發愁，現在顧輕染任性胡來不說，墨蕭璟竟然還演了這麽一出，這不是給二人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火上澆油嗎？

  旁觀者都看得出，這兩人對彼此都非常在乎，隻是顧輕染的心思讓人摸不透，墨蕭璟又不擅於表達。他裴翊之絞盡腦汁想撮合這二人，可偏偏這二人都不爭氣，總是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

  真是不讓人省心呐！

  裴翊之心急火燎，這個時候，不太好由他來打斷墨蕭璟和凝玉，可顧輕染卻是一言不發，這可如何是好？

  直到湯盅裏的東西終於見了底，凝玉開心的將湯盅蓋好放進食盒。顧輕染這才不慌不忙的抬步踏進門檻，邁著淡然的步子走進書房。

  “吃完了？”顧輕染麵無表情，語氣淡漠：“吃完了，可有空聽我說幾句話？”

  見她表現的竟如此漠然，墨蕭璟心中怒意更勝。看也不願看她一眼，冷冷道了聲：“本王不想見到你，出去！”

  沒想到墨蕭璟會這麽生氣，顧輕染柳眉微蹙。

  “你沒聽到嗎？”凝玉揚著下巴，炫耀般的瞥了她一眼：“九哥哥讓你出去，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好啊，這碗湯羹的作用果然不一般。

  顧輕染冷聲一笑，點頭：“好。”

  二話沒說，傲然轉身，背影之瀟灑，竟看不出絲毫感情。

  墨蕭璟盯著她的背影，心中陣陣發疼。忍不住開口怒聲道：“顧輕染，在你心裏，本王到底算什麽？”

  顧輕染腳步頓了頓，但僅是片刻，便又抬步邁出門去。

  麵對她如此冷漠的態度，墨蕭璟苦澀一笑，沉沉閉目：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殊不知，此時顧輕染袖中雙拳，指甲已緩緩嵌進掌心皮肉。明明心在痛著，隻是倔強的不肯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