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染妹妹，”玉柔音邁著輕飄飄的步子走到顧輕染身後，柔聲問道：“怎麽一個人在這兒？蕭……九王殿下呢？”

  顧輕染的神色看起來平靜無波，雖厭惡此人，卻沒在情緒上表現出來：“他不在這兒，二王妃去別處尋他吧！”

  “我，”玉柔音低頭做嬌弱狀：“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顧輕染稍感意外，柳眉微挑。

  玉柔音道：“剛才看你對他冷冰冰的，你們吵架了對不對？”

  說話間，目中流溢著憂傷，將握著絹帕的手放在心口：“輕染妹妹，你真的誤會他了。剛才在紅楓林，我跟他不過隨口聊了幾句，隻是不知不覺，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側身，朝一旁走了幾步，抬頭看著天空，目光充滿向往：“我跟他很早就約定過，要一起遊玉湖，賞紅楓。不過那時的他中毒殘廢，無法行走，可後來他能站起來了，我卻嫁給了墨成賢。”

  歎了口氣，目光黯然：“這件事，一直都是我們心中的一個遺憾。所以方才想起此事，我們才會情不自禁，才會發生，你看到的那一幕。”

  轉身，看向顧輕染：“輕染妹妹，請你不要怪他好嗎？要怪就怪我，怪我不該提起這件事，不該出現在這艘船上。他肯娶你，已經代表他想忘記那些過往，可你總要給他些時間。如果你還是很介意，我可以答應你，從今往後都會離他遠遠的。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好嗎？”

  顧輕染麵無表情，幽幽道：“你是想告訴我，他一直都對你情深難舍，我不過是他用來忘記你的工具，是嗎？”

  轉身麵向玉柔音，語氣淡漠：“你是不是還想說，他今天帶我來遊湖賞楓，也不過是懷念當年的約定，為了彌補未完成的夙願罷了？”

  玉柔音怔了怔，她沒有想到顧輕染會如此直接，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不過顧輕染既然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她也便無需再偽裝了。

  於是幹脆收起那副柔弱的姿態，目光陰狠，凶相畢露：“跟妹妹這麽聰明的人打交道，果然輕鬆多了。既然妹妹什麽都知道，那是不是也該知道，繼續糾纏蕭璟會是什麽下場？姐姐好心在這裏奉勸妹妹一句，還是趕快離開蕭璟，否則，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顧輕染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那還真是多謝二王妃提醒。不過也請二王妃搞搞清楚，現在非是我糾纏他墨蕭璟，而是他死纏著我不放。如果二王妃能說服他放過我，那我顧輕染可真是感激不盡了！”

  這話雖然是實話，但在不知實情的玉柔音看來，卻無異於是炫耀。炫耀墨蕭璟有多在乎她顧輕染，炫耀她們求而不得的男人在她顧輕染眼裏有多麽不屑、多麽卑微！

  玉柔音惱羞成怒，緊咬牙關，卻還是忍無可忍。雙拳逐漸緊握，瞪著眼睛對顧輕染大喊道：“想讓他放過你還不容易？你死了不就行了！”

  說罷，大叫著朝顧輕染猛撲而去！

  顧輕染當下就站在船舷邊緣，玉柔音分明是想將她推進玉湖之中。

  玉柔音這一舉動來得突然，危急之時，顧輕染也來不及多做考慮，下意識的便使出輕功步法，及時的閃到了一邊。

  還沒等她穩住身形，卻聽玉柔音發出一聲刺耳驚叫。

  “啊！”

  回頭看去，玉柔音竟因身前撲空，未及刹住腳步，整個人失重的跌出船舷之外，落入湖水之中。

  顧輕染麵色驚變，連忙跑到她落下之處，伸手想要將她拉起來。就算顧輕染在怎麽討厭玉柔音，可玉柔音畢竟懷著身孕，她並不想看到玉柔音出事。

  玉柔音也嚇壞了，一邊撲騰著湖水，一邊奮力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顧輕染的手。

  奈何遊船還在不斷行進，且這遊船的高度與水麵有著一定距離，顧輕染伸出的手完全夠不到玉柔音。

  這時，本候在畫舫內的丫鬟下人，還有剛剛走開的墨蕭璟，因聽到玉柔音的喊叫聲而先後趕了過來。看到船邊的顧輕染，聽到船下水中傳來的玉柔音的喊叫，俱都是麵色一變。

  墨蕭璟神色嚴肅起來，看了眼顧輕染，目中帶著嗔怒。隨即對那些下人道：“快去讓船夫停船！”

  緊接著大步跑到船邊，縱身一躍，跳進湖水之中。

  與他對視的那一眼，讓顧輕染怔住了。

  他這個眼神什麽意思？難道認為是她推玉柔音下水？

  “蕭璟，救，救我！”

  耳中又聞見玉柔音嬌嗔的喊叫聲，顧輕染恍然回神。這種情況下，她也顧不得想太多，轉頭看向水中那二人。

  當下，墨蕭璟已遊到玉柔音落水之處，抱著玉柔音朝湖岸遊去。上岸之後，將玉柔音放在柔軟的草地上。

  玉柔音看起來意識清醒，隻是捂著胸口不斷吐出河水。墨蕭璟蹲坐在她身邊，擔心的看著她。

  沒過多時，遊船也跟著停在了岸邊。顧輕染連忙跳下船跑向玉柔音，伸手想查看她的脈搏。

  不想，玉柔音竟是“啊”的一聲大叫，慌亂間一巴掌扇在顧輕染的臉上，隨即身子顫抖著縮進墨蕭璟懷中：“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這一巴掌著實用了力氣，顧輕染被打的偏過頭去，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隻瞬間，臉頰已經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

  抬眸，墨蕭璟擁著玉柔音，目中仍然帶著嗔怒。

  “我隻是想幫她看看傷勢。”顧輕染解釋道。

  然而，不等墨蕭璟說話，玉柔音怒聲開了口：“顧輕染，不用你裝好心！我隻是怕你誤會了蕭璟，想幫蕭璟跟你解釋清楚而已。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可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推我下水？我可還懷著身孕啊！”

  顧輕染目光微冷：“是你自己跌下去的，關我何事？”

  玉柔音哭聲喊道：“我身懷有孕，處處小心，若不是你故意推我，我怎麽可能掉下去？莫非你要說是我陷害你不成！”

  墨蕭璟的眼中，怒意更加明顯。

  顧輕染瞥見他轉變的神色，心中焦急起來：“我沒有，不是我做的！”

  “染兒，”墨蕭璟冷冷開口，目中屬於她的溫情已全然不在：“柔音身子本就虛弱，這孩兒是如何保下來的，你比誰都清楚，她怎麽可能拿這孩子的命做賭注來陷害你？本王跟你解釋過，你看到的都是誤會，即便你不相信，也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你真是太讓本王失望了。”

  聽完他這番話，顧輕染蹙緊眉頭。

  隨即勾了勾唇角。

  看來他已經認定是她做的。

  她也懶得做無謂的解釋了。

  玉柔音蜷縮在墨蕭璟懷中瑟瑟發抖，渾身濕透的衣衫，和濕漉漉滴著水的頭發，讓她看起來十分狼狽。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惹人心疼。

  墨蕭璟小心翼翼的將玉柔音護在懷中，就跟護著個寶貝一樣。

  顧輕染淒冷一笑，緩緩起身。

  很好，玉柔音成功了。

  她終於如願以償，心裏一定很得意吧？

  凝玉從身後跑過來，故意撞了下顧輕染，急匆匆跑到玉柔音身邊：“柔音姐姐，你沒事吧？”

  顧輕染險些摔倒，後退了幾步穩住身形。冷冷的看著那些丫鬟下人跑過去圍著玉柔音，看著墨蕭璟抱著玉柔音從她麵前走過，走向那艘遊船。

  她也該回到遊船上才對，可她忽然不想回去，不想再看到墨蕭璟那個懷疑嗔怒的眼神。於是腳步後退，想要離開這裏。

  腳步後退間，卻是不小心踩了個空，身形失重的朝後仰去！

  視線中，墨蕭璟抱著玉柔音上了遊船，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這一次，墨蕭璟不會來抱住她了。

  顧輕染扯了扯嘴角，閉上眼睛，安心等待著疼痛的降臨。

  摔倒又怎麽樣？大不了自己爬起來，何必去指望他人？

  可身子跌下，意料之中的痛楚卻並沒有出現。

  周圍忽然很暖很暖。

  顧輕染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已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抬眸，看到的，是那年邁船夫蒼老的臉。

  “小染，沒事吧？”

  船夫笑著開口，發出的聲音清冽動聽。抬手，撕下臉上的假麵皮，露出一張清秀溫暖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