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家規人情
作者:烏雲無雨      更新:2021-10-21 00:24      字數:2059
  然而哭罷了還是免不了一罰,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就這麽輕飄飄的放過年羹堯和年法堯且叫下頭的孩子們如何瞧,以後是不是也會學著他們阿瑪一般胡鬧?

  年遐齡身為一家之主,自有其威嚴在,甭管下頭兒子們再怎麽建功立業,再怎麽高官厚祿,便是比他這個當阿瑪的還位高些,可到了家了也隻有父子關係,這頭兒年遐齡隻一執起案上的厚重戒尺,二人便心下顫顫,當即挨著跪好了。

  不消得年遐齡多說,二人便相當自覺的將身上的盔甲褪下,一層一層解了衣裳,小時候他們頑皮,每每犯了錯,最是害怕阿瑪動怒了,動輒便要行了家法去,那二尺見長的烏木板子他們可是從小挨大的。

  都不必用多大的勁兒,抽上去便是火辣辣的疼,不消片刻便能在背上腫出一道戒尺的輪廓,雖是年紀越發見長後,他們很是又幾年沒挨過家法了,可小時候給的餘威猶在,年羹堯和年法堯解衣帶的手指都肉眼可見的微微發抖。

  隨著他們的貼身的裏衣褪下,挺直了背方便阿瑪去打時,眾人卻盡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且見他們背上的刀傷肩上縱橫交錯,新舊傷痕像是一張網似的交織著,倒也不盡是背上,手臂上、胸前也沒好到哪兒去。

  年羹堯還好些,近來沒受多大的傷,些個細小的傷口已然在趕路的幾日裏好的差不多了,直留下些個長了新肉的淺疤和些個棕色的硬痂,隻瞧著駭人些罷了。

  可年法堯便不成了,他半個月前在那最後一戰上帶兵衝至前列,以一戰十,末了筋疲力盡竟被對方將領用長槍從馬上挑了下來。

  紅纓槍頭入腹半截,若非年法堯忍痛順著人力道翻了下馬去,隻怕肚皮都要被對方劈成兩半兒,千鈞一發之刻,年羹堯帶了援兵趕到將敵軍一舉殲滅,這才將年法堯給救下了。

  可即便年法堯防備萬分又及時得救,他到底還是身受重傷險些沒了命,腹部被開了三四寸的深口,腸子都險些露出來,這一路上他昏迷了整三日,又接連發熱,昨兒才退了燒將將覺得身子穩妥些。

  也不是是今兒宴上飲酒的緣故還是剛剛騎馬時動作大了些,那傷又開始隱隱滲血了,壓在傷口上的幹淨細布早已被血水浸透,連裏衣都跟著染了血,原年法堯都疼麻了早感覺不到了,這一脫衣裳才瞧見。

  他下意識的拽著衣裳去捂傷,也不敢去看阿瑪額娘的反應,隻倔強的咬著牙跪好,一聲疼一聲求饒都不帶喊的。

  年法堯忍得住,可他媳婦小佟佳氏和軒哥兒哪兒忍得住,他們隻是瞧見自個兒夫君、阿瑪身上那縱橫交錯的傷便已然止不住淚了,而後又瞧見那血,小佟佳氏抱著懷裏的裹著繈褓睿哥兒險些撅過去。

  “媳婦不求阿瑪能饒了三爺的家法,隻求阿瑪看在三爺受傷的份上兒暫緩吧,求阿瑪先叫太醫給三爺瞧瞧傷吧,這般多的血,三爺是怎麽一路趕回來的啊,這得流了多少血啊,媳婦生兩個孩子都沒那麽疼過、、、、、、、”

  小佟佳氏抱著孩子不住的哭求,軒哥兒大些,他已經懂事了,自也跟著不住哭求瑪法,睿哥兒才幾個月大,原是睡得正香呢,誰道聽見額娘和哥哥的聲兒似也有所感,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正如小佟佳氏替夫君疼,年法堯瞧見妻兒們哭成這樣心裏也跟著難受,忙紅著眼睛抬手給小佟佳氏抹著淚,發白的嘴皮子抖了半晌兒,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麽安撫的話,隻是鐵了心又朝阿瑪拜了下去。

  “兒子有罪,請阿瑪責罰,兒子雖是負傷可也不至於虛弱到受不住家法,國法家度至於前,而後才是人情,再者打之親責之切,兒子同二哥想家想的厲害,就別說家的可口飯菜了,便是想起來家法也甚覺心裏甜滋滋的呢。”

  年法堯說罷這才緩緩抬頭去瞧了阿瑪,麵上甚至還露出些滿足的笑意,他此傷頗重,前些日子幾度在迷蒙和清醒之間徘徊,全憑著一股子回家的信念才撐了下來,眼下得以見了家人,就別說家法了,便是刀山火海的他也受得住。

  兒子如此剛毅心智哪能不叫年遐齡動容,人心都是肉長的,更何況他麵對是的重傷歸來的兒子,年遐齡便是在硬的心手中的戒尺也遲遲落不下來了。

  且聽“哐當”一聲脆響,那戒尺頭一回在年遐齡手中落了空,掉在了地上,再瞧年遐齡,他也早已老淚縱橫,忙伸手去扶跟前的年羹堯和年法堯兄弟兩個起身。

  “若是回家了還不講人情,那這家便也不值得你們如此顧念了,快起身吧,先治傷要緊。”

  有了年遐齡這話,全家都跟著鬆了口氣,當即也都坐不住了,攙扶的攙扶叫太醫的叫太醫,且都圍繞著兄弟倆忙呢,許是心頭猛然鬆了勁兒,年法堯起身還想接過小佟佳氏懷裏的睿哥兒好好瞧瞧呢,誰道眼前猛然一黑,身子一軟,年法堯直愣愣的便栽了下去。

  這可將大家夥兒嚇壞了,到底是年羹堯見的緊急情形多了反應快些,當即連衣裳都不顧得穿好,忙抱著弟弟繞了屏風將人放在軟榻上躺平,揭了那被血浸透的厚布一瞧,弟弟的傷已然化膿,傷口都腫得老高,再一摸弟弟的脖子和額頭,這是又高燒起來了。

  年羹堯紅著眼睛,隻恨自己這一路來太過忙碌,以至於忽視了三弟的傷勢,瞧著弟弟日日跟著他騎馬趕路沒事人兒似的,他便真覺得三弟的傷勢算不得什麽大事了。

  可三弟怎麽會沒事,先前昏迷幾日,一路上也沒個好吃食給人補身子,頓頓都是就著涼水吃幹餅子,如今又正是秋老虎,日日不動還要汗流浹背呢,更別說日夜趕路了,那傷口原就傷的深,還日日用厚重的盔甲衣物捂得緊緊的,被汗浸著,隻想想便痛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