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第一女官 四 破繭成蝶 出位僭寵險陂傾 十六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1-19 20:06      字數:2642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四節出位僭寵險陂傾十六

  整個京城一夕之間突地傳言漫天:說沈蘩卿因為過度悲傷,哀毀骨立,一夜病頹。因而,不得不接受高僧的法事襄助。

  因為是在沈家突兀的吊喪行為當日晚間發生的事,揣測的蜚議頓時攪得沈家雞犬不寧。

  頁家的後宅卻深不見人。來前院吊喪的人,突然之間就少了。

  與此同時,實際上,蘩卿自從那日半夜進宮後,就沒能再出去。

  不管皇帝將聖女與四海幫亂匪的牽連說的多麽冠冕堂皇,都無法掩飾他對病痛的恐懼,和寄希望於偏方治大病的僥幸心理。所以,與其說是那個姓格爾的老和尚憑借智慧說服了皇帝,毋寧說,是皇帝屈從於了自己的內心。而蘩卿,就這樣,成了他們之間默契協定的遞手。成了皇帝的那劑“藥”。

  所以,在乾清宮內闈一間狹小簡陋的房間裏,三天了,蘩卿一個人,大多數時間都隻能窩在床上睡覺。不是她想這樣,實在是,除了孤單無聊外,她隻能這樣憂傷無奈的待著。因為她要嚴格的限製進食和飲水,隻能以這種方式抵禦饑渴,保存體力。

  這樣的境遇,讓她真真切切的看透了一個事實:這世間的鬼神和佛道,說穿了都一樣。什麽亂七八糟的方術方式,無非就是以神神叨叨的外衣,掩蓋蠱惑的本性,和難禁推敲的無恥內容。今日的得道高僧,嘉靖年間的嶗山道士,茅山道士,都一樣。

  她恨得想罵人,可是沒力氣,更加不敢。焦慮加重了難熬。實際上,除了第一天的白天之外,其他大多數的時候,她都處於一種迷迷糊糊的假寐狀態中。根本睡不著,除了忍還是忍。黑暗中充斥著無奈的味道,甚至連絕望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她隻能放棄。

  當然,說起來,也不是沒有可供打發時間的事。缺少營養使得思考無法持續,時斷時續中,一件好玩兒的事兒發生了,饑餓使得她的耳朵似乎變得異常靈敏。在漫長的寂寞和焦慮的壓抑中,她的聽覺奇異的被忍耐“點化”“激活”。隻要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哪怕就是燈燭那忽忽悠悠的突起突滅,也能立刻讓她寒毛直豎,渾身緊張。更別提是秋銑手中那柄匕首出鞘的聲音了。

  刺啦一聲之後,金鐵利刃寒芒四射,帶動的風聲吹動她的睫毛。

  她甚至都能聽出每兩滴血下落後滴答聲的不同音調:宮商角徵羽,汩汩流淌的都是旋律。

  而劃過肌膚時的那聲裂皮,“嘶”的一下貫出一縷疾風。呼呼拂過她側躺的耳畔,發出“歘”的一聲。

  行雲流水。秋銑得心應手,信手拈來的一套動作,在蘩卿來,簡直就比什麽都能震顫耳鼓,叩擊心扉。

  簡直就是鍛煉聽力,考驗忍耐力的絕好機會。

  這樣的機會,每天都會有一次。雖然,秋銑那貨,每次都盡量不表現的來去匆匆,總是會借故逗留片刻,但那種盤桓中,一般隻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相伴。

  蘩卿總是在沉默中麵無表情的欣賞著他的尷尬。

  第一天第二天,直到第三天的時候,秋銑有點忍不下去的樣子,閃了她好幾回後,終於打破了沉默:“在接受具足戒之前,阿旺濟紮要為你進行除穢法事,和懺悔法事。為此,你必須進行齋戒。”

  她暗嘲著。麵無表情的緩緩坐起,因為頭暈,中途不得不停了一下。秋銑乖覺的立刻伸出手要幫她,她厭惡的避開。慵懶的靠著床柱,閉上眼蹙眉冷道:“我不想出家。居士也不想做啊。我跟皇帝說的清清楚楚。我舅舅給皇帝的藥,吃了這麽久,難道是沒用嗎?怎麽可能呢!我外公治好過先帝的,那藥是有功的。皇帝是不是沒有好好吃呢?”

  秋銑尷尬的麵容僵硬起來。訕訕的縮回手,眼神閃避,語調則充滿了同情,低而溫和的,解釋通風,卻更像是勸慰的道:“法師做了占卜,他看出你因為孫嬤嬤的事,情誌狀態很不好。這樣很危險的……”

  “行了,別扯了!”蘩卿打斷他,倏地睜開眼,“昨天有人給我洗澡了!這事兒,我自己可以做,你跟皇上提提行嗎?”

  “皇上說行。”秋銑立刻點頭,眼神依舊遊離,不敢對視,有點討好的意味道:“皇上下令去西山取的溫泉。你這幾天每天都是用這水沐浴的。”

  “哦。不用謝你吧?”

  “瞧這話說的,咱們什麽關係啊!”

  “嗬,天天給我一刀的關係唄。”

  “啊——,別這麽說麽。皇上要接受灌頂祝福,也在齋戒呢。”停了下,又道:“這大國師做法,這可是無上的榮耀。求都求不來的。”蘩卿看他,他輕笑道:“甄貴妃今兒特意求了皇上,都讓皇上給罵回去了呢!你瞧。”

  “那我謝主隆恩了。”

  “回頭別忘了磕頭就行。”

  “快走。我現在可想打人。”

  “哎呦,別介!”秋銑瞧她緩了臉色,才趕緊躲,“那個,還有個事兒,從今兒開始,你每天要將《無垢懺悔續》訟念三千遍。”

  “哈哎,呸!原來是有口諭啊。我說呢,怎麽舍得開尊口。”蘩卿當然不會聽話的念什麽咒,“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灌頂法事結束後!”秋銑瞄了眼外頭,低低道:“他們待不了幾天的。禮部的賞賜很快就備好了,然後他們就回去了!”

  “我餓!”蘩卿用口型比了兩個字,把秋銑逗笑了。在他轉身走到門口前,蘩卿才又歎道:“秋銑,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

  秋銑停住腳步,回身,“啊?啥呢?”

  蘩卿看著帳頂,悠悠道:“聖賢書都在教人要誠實不虛。但宮裏和朝堂上的大人物,那些赫赫顯貴的人,還有你們,這些手握重權的大璫,你們說話,卻慣非如此。明明想說的是二,嘴裏說出來的永遠是一。重要的和重點的永遠都不會直白口述。我聽著就好累啊。這麽活著不累嗎?”

  秋銑站了一會兒才道:“後宮意味著機密和隱私。乾清宮則是機密中的機密,是絕密。你一步踏入這裏,就意味著,你也是秘密中的一部分了。有時候不是因為見不得光,而是神秘的權威,必須這樣。這是秩序。”

  蘩卿嘲笑道:“你悟道了啊!”

  秋銑突地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片刻道:“這是我進宮的時候,秋姑姑告訴我的。”

  “秋姑姑?”蘩卿好生一愣。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待想到的時候,秋銑已經離去半天了。

  這天半夜,駱思恭居然黑漆馬虎的摸進來看她了。

  蘩卿雖然沒有事先想到,但看到他也說不上太意外。四目兩對,流光在黑暗中骨碌碌的相對。蘩卿坐在床頭,嘴上道:“你怎麽來了?”心裏卻很高興。

  駱思恭看了眼門,從懷裏掏出來一包點心,遞給她。蘩卿聞著味就知道是她喜歡的糯米糕,高興的一下子眉開眼笑,打開就往嘴裏塞。

  駱思恭坐到床沿上,含笑這看著她吃,“秋銑說,你餓的已經忘了怎麽說話了。”又湊近看著她的眼,道:“還生氣嗎?那天是我不對。”

  蘩卿被他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垂了頭道:“你這樣看著人,人還怎麽吃東西啊?”又喃喃道:“我也不對。您別計較就好。傷怎麽樣了?”

  “嘿,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