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風再起故人來（三）

  香蘭的話蘩卿聽懂了，扶她起來，“沒事，大人是大人，她們是她們，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又有些惆悵的道：“除了我，現在誰還能幫她們呢？特別是寶蟬姐姐。甭管她怎麽出來的。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對她真心呢？”

  “楊恒少爺不是在京城嗎？”

  “他！哎！……算了吧！”

  香蘭還是皺著眉，“小姐，您可別忘了謝二夫人！”

  蘩卿當然沒有忘了這個人，“我忘不了她！”剛說了一句，紅杏隔著門急急的叫了一聲，“小姐？”

  蘩卿聽著呼哧帶喘的聲兒，趕忙叫了人進來問話，卻是說前頭有兩家來買石硫赤和綠礬的，因被拒了幾次，跟前頭櫃上吵起來了，“說咱們的夥計動了手，那老板被磕傷見了血，嚷嚷著要報官。這會兒門前人都滿了，前頭的夥計說驚動了六部街巡邏的來問話，連五公子俱叫走了。掌櫃叫問問小姐，可怎麽辦才好？”

  蘩卿又趕忙叫了來回話的夥計，那夥計才將這幾天櫃上的風火都說了，“小姐不知道，櫃上啊這兩天忙得很！京中一下湧了許多來買礦石藥粉的，還有許多就是供貨的商人和藥鋪的掌櫃，一張嘴就動輒幾百斤，量大的嚇人。我們先頭聽老頁的吩咐，規規矩矩的答：二十克以內入藥的有賣，多的沒有。可這三天下來，買辰砂，青石，硫磺鉛汞的，非但沒少，今兒怎麽還多了。常五爺就叫寫了個告示貼在門口，這不，方才來了倆橫的，三句話不和就撕了告示，前頭的小夥計就扯掰了兩句，誰想就動了手。這一家夥人呼啦的便都湧了來！您也知道，咱家這不這兩天本來出入的人就多，這京城天子腳下，許多人都在罵我們仗勢欺人，私自倒賣礦石，反正就是說和謝家勾搭謀反之類的話。方才驚動了六部街巡查的，帶了常五爺和夥計，並那找事的買賣人去衙門口問話了。”

  蘩卿聽明白了，沉吟了片刻，問有沒有去找舅舅報信，小夥計答：“掌櫃的已經派了人去。”

  蘩卿道：“你告訴掌櫃的，這事兒先不管他，愛說的隨他說去就是。讓他等會兒再貼個告示，就說，頁家老太太孫氏，向雖無鮑妁之才，卻有淳於胡愔之誌，今得蒙天恩，蔭封誥命。頁氏滿門，廣受其惠，子孫感念皇恩浩蕩，無以為報。又自問無寸功於鄉坊鄰裏，不甚慚愧之至。今欲效仿先人廣施厚散，積德行善，以微薄之力，憐恤孤寡。一為紀念先孫恭人，二為廣布聖恩。故決定，從即日起至七七為止，凡親來百草堂就診之鰥寡孤獨，六十歲以上婦孺，俱免收診金。”

  小夥計的麵皮十分糾結，“這這這”的好一會兒才找到應聲的詞兒，蘩卿又道：“你告訴掌櫃，來人符合條件的免收診金。問清姓名住址，詳細情況，病曆寫清楚，留底，登記造冊。病曆不能帶走，簽字畫押。這是利己利他的好事，叫他派人問問舅舅的意思，我覺得，舅舅會同意。”說著頓住，索性叫香蘭研了墨，親自寫了告示，叫小夥計帶出去，往醫學給頁問虛過目。

  待那小夥計走了，蘩卿又思忖了片刻，才叫了紅杏來，問：“杏兒，住咱家的欒夫人這兩天怎麽樣？她兒子呢，可好？”

  一提這個紅杏話就多了，哼哼著道：“小姐您可不知道誒，這欒夫人真有意思，剛來的時候又是罵又是鬧的，住了兩天，老爺叫放她回去，她帶了孩子出去轉了沒多會兒，卻又回來了。這回，請都請不走了！她那兒子淘氣的很，還得專門備著人看著他別往這邊來！討不討厭呀！我看，就是吃慣了嘴，訛人了麽！”

  蘩卿笑了，“不差她們那一口飯。你這會兒叫那夫人收拾收拾，等會兒帶著她孩子來一趟。”又道：“看看五爺回來，告訴我一聲。”紅杏應著去了。蘩卿這才又和香蘭說方才未完的事兒，“沒事的！不管四姐姐和五姐姐什麽情況，總是要見了才好判斷。你先去，我不會亂來的。”她都這麽說了，香蘭點了頭卻還是心事重重的，支吾著不肯就走。蘩卿這才複拉了她的手，柔聲道：“姐姐，看你還有事。是私事嗎？”

  “……小姐……”

  “我是猜的，若說的不對，你別往心裏去。你是不是，不想嫁給阿貴？芍藥姐說了，這幾天，母親在安排這些事。”香蘭不想嫁給阿貴，蘩卿很確定這一點。

  香蘭愣了一下，臉刷的就變了顏色，眼中撲閃閃眨著淚意，撲通一聲又跪倒，停了停才哽咽著急急解釋道：“小姐，您別誤會，奴婢斷斷不是瞧不上阿貴哥！奴婢隻是，隻是，不想……”

  “你起來，別急，慢慢說。”蘩卿伸手拉香蘭起來，她卻搖頭，流了淚道：“這件事奴婢老早就想跟小姐說了，可怎麽想都張不開嘴。若非實在沒辦法了，奴婢不敢打擾小姐養病。小姐多聰明的人，哪裏瞧不出來，阿貴喜歡的是丁香，他壓根就瞧不上奴婢！小姐，……再說，再說，奴婢心裏也是有喜歡的人的，雖然他是個和尚，總是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成家的，但奴婢願意等他，奴婢不想嫁給別人！”

  這個蘩卿可沒想到，她還以為，香蘭是中意哥哥的，因此，母親才要全力促成她和阿貴的婚事，怎麽回事？“香蘭姐，你信任我，我不會辜負你，如果有能力，我總是會想辦法成全你。但前提必須是，你要一五一十都跟我講清楚，一絲一毫不能瞞我！可中嗎？”

  “中！中的！”香蘭不迭點頭，“小姐，奴婢不會有一絲一毫隱瞞。”

  “好，那你講講吧，你喜歡的人是誰。”

  香蘭一下子拘謹起來，紅了臉，局促不安的吞吞吐吐的半晌，才聲如蚊訥的道：“是，……是惠山師傅……奴婢，我，我中意他……”

  “惠山師傅？”蘩卿的聲調下意識抬高了些，歎了一聲，垂了眼瞼，片刻才道：“不說的話我不會往這上麵想，但你說了，我倒也不意外。隻是，惠山師傅今年可四十了，你才十五。憑我對青山寺諸位師傅的了解，實難相信，你們是兩廂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