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完）孫斬香之死（五）

  見兩個大漢顯出猶豫之色，高遠厲聲嗬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聽她瞎說！瘸子沒那能耐！”眼神到底有些閃爍了，又道：“上當不上當的，沈姑姑！咋家隻是奉命行事，管不著！姑姑一會兒見個老熟人，說不準，這往後怕還會謝咋家咧！”說著，微微一抬手，“把她的銀針拿出來！聽說那玩兒好傷人呢！”身邊的黑衣男子立刻會意，從她身上搜出東西，遞過去，“是這個嗎？”

  高遠看了一眼，“嗬嗬！誰知道呢！”鄙夷的瞧瞧外麵，“嘿嘿，聽說頁瘸子給她備了好收拾人的毒針，是不是的，咱們也就能做到這份上了！造化麽，嘿嘿，…看他自己了……走！”

  倆侍衛沒說話，四方臉的轉步向外，麻子臉的來堵她的嘴，末了卻遲疑的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唇。

  蘩卿擔心的本來也不是丟掉性命，高遠的話已經告訴她等下會來的是誰。因為，那藥一入口她就知道了是什麽東西，是青樓楚館慣用的春藥，專門用來製服那些不聽話的女子。這東西的成分她十分清楚，就是迷藥和鴉片，服用後可以使人興奮又四肢無力，完全不能反抗，除了乖乖配合，沒有別的辦法。這個時候，敢對她有這種不良企圖的，還能有誰！

  很快，藥力就上了勁，她開始頭腦昏沉，漸漸地五內空虛，體內的竄蟻之癢一點點濃烈。她開始絕望的時候，才敢放任心底陰暗的想法蔓延：高遠方才跟舅舅說了什麽呢？是比她想的更嚴重的事吧？那麽，如果舅舅跟高遠來了慈寧宮，她這一劫就免了，是吧！舅舅眼看著高遠帶走她，有沒有想到這種事？

  不過，這是不是證明，武清侯，果然有把柄掌握在了甄家人手中？謝昌盛投靠甄國泰的行為，果然不是那麽簡單的吧！樊嬌，他早就懷疑了吧！哈哈，武清侯和謝家之間果然有更陰私的勾當背人，是什麽也很好猜啊——礦！

  礦石雖然可貴，但能讓堂堂侯爺生氣到這份上，這麽對付她一個小姑娘的，還有什麽？非煉金術無他！

  今晚在禦書房的時候，蘸銀針的水是有問題的，這點駱三已經看出來了，相信，皇帝也看出來了。否則，他不會對波斯的那位大夫那麽好奇。

  難道，武清侯已經放棄了得到那東西的希望了？

  不對吧！

  那麽，或者，難道，還有李炳順的死？李炳順是死於毒藥，難道他以為那是頁家的毒？

  那會是誰在作怪？給哥哥下毒的人，——楊承禮！

  難道她猜錯了，李炳順不是武清侯弄死的？

  這時候才明白這些，似乎太晚了。

  無力感鋪天蓋地的彌漫上來，不管是不是武清侯，總是有人要把她送了人情是真呐！

  宮裏就是閹人的天下，這幫東西什麽齷齪都能幹得出來，外婆早就告訴過她，連那些娘娘們都不能幸免，沒有天理，根本無處申冤。皇帝也管不了！

  她想起宮女高興，那時候有多同情她，現在就有多悲哀。還不如蔣桂芳和沈喬呢，那樣灰溜溜的出宮，好的多啊！為什麽，為什麽她就要墮入這無間的沉淪地獄？她做錯了什麽呢？樊姝彤是不是間諜，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與她何關！這罪為什麽要她來償？

  想著罵著，想哭，眼睛瞪地發酸，卻怎麽也流不出淚。原來，真的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嘎吱一聲，門開了又關，有男人沉沉靴底的重步聲走近，騰、騰、騰，一步兩步，三步，她似乎聽到了一聲有些熟悉的笑聲，涎皮賴臉的笑，果然是他，甄國泰！

  高遠的口氣那麽篤定不是沒有理由的，不管武清侯知不知道此事，他都不擔心會鬧開，不擔心舅舅會把此事鬧大，因為，那樣不但沒用，可能還正合其意：沈家腳踏兩條船，這事兒鬧開，隻能讓那些人拍手稱快！

  從來，真正的謀劃者都是不會親自幹髒活的，像甄國泰這樣的上位者，有的是人替他們賣命，有的是人爭相替他們謀劃、頂罪。這種無恥的伎倆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連放到利益的天平上衡量一下的分量都不夠！他隻要對別人的好意照單全收，玩過扔了就好。得到易如反掌，擺平不費吹灰之力。

  舅舅斷武清侯的財路，人家可以不翻臉，但一個陰招出手，他們就受不了，這就是等級森嚴的萬惡現實！

  可是，不對！還有地方不對！

  ——武清侯不可能要知道李鍥出事，楊曹介不會讓他知道。那就是裴拒出事早在他意料中？蘇舜才和高遠都是必須依附武清侯存在的附庸，所以，難道，蘇舜才早知道有蛇！他們都猜到蛇是甄家的……蘇舜才隻有這一個籌碼……這個閹貨！

  而甄國泰怎麽會對宮中的一切了如指掌麽，是萬長義……哦，不！

  ——不用想了，已經有了答案！

  “小丫頭，好久不見！”甄國泰一身赭黃色錦衣衛掌領侍衛官賜服已經說明了一切：鳳翅盔，鎖子甲，懸金牌，佩繡春刀。他是正經的錦衣千戶！而且，他這個錦衣千戶和駱思恭那個，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大明宮廷侍衛最高統領由6名駙馬都尉和若幹皇帝親信的功勳組成。

  甄國泰腰間赫然還掛著留守五衛指揮使的銅賚符牌。從這身行頭完全可以看出他的身份：他是皇城夜間輪值點城指揮，專管巡查內外門鋪官軍，監督夜間十六門巡邏等事務；他還是有資格領申字十七號令牌的內直宿衛首領，掌天子巡遊守衛管理之職！

  蘩卿看著，笑了。國舅！這是外戚國舅的權利！

  哈！哈！難怪駱思恭會再三後悔救她於甄國泰手中之事，這人，他是真的惹不起啊！難怪王琅都奈何他不得，他才是當今大明真正有分量的外戚“國舅”！

  她是不是完了？

  但這不能怪別人！不能怪舅舅啊！是自己蠢，千防萬防，忘了今晚不出宮就是大漏洞！她太相信駱三了，對他有了期待，所以就無條件的相信他什麽都行，壓根忘了，他不行的簡直太多太多了！多如牛毛！

  咎由自取！

  她得靠自己站起來才行啊！權利，她得要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