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五）將計就計四（第五節）

  掀開啟祥宮夜變的真相（五）

  時至戌時正，內外宮門已閉緊，皇宮各處都上了燈，整個紫禁城燈火輝煌，徹如白晝，端地便是這人間的不夜之地。

  “哎呦！”甄貴妃聽報扶了扶鬢角，眼眉斜飛著凝了眼琉璃燈燭，噗嗤一聲笑了，“可夠巧的啊！這宮門都閉了，頁問虛這個時候來了？”閃亮的燈光將她說話間眼底閃爍的嘲諷照得璀璨清透，她說著轉頭瞧皇後，“嗬嗬，姐姐，您說是不是？”

  皇後的病今方好些，燈光下的麵色顯得較白天廉薄了些，隻是眼神瓦亮，似乎比平時越發精神奕奕。

  皇後清明卻不透底的光從容的接了甄貴妃的目光，微凝，挑眉道：“上午還聽說時昏時沉，這是剛好一點嗎？”轉頭看著皇帝，笑道：“頁太醫也真是的，著急忙慌的帶著病人進宮，過了病氣可是大罪！”

  二人話裏的音兒都不長不短，意思剛剛好。皇帝卻誰的也不接，起身往外走，“秋銑，擺駕文華殿！李曉忠，你們都就在這裏，伺候太後！若有閃失，朕為你們是問！”

  錦衣衛簇擁著鑾駕呼啦啦離開了慈寧宮，出隆宗門往東南而去。

  甄貴妃瞧著禦駕的離開，似笑非笑的扶著榮婉的手慢慢起身，對皇後道：“聽著太後還沒醒，這一覺沉穩，咱們別吵到她老人家，不如到廊簷下透個氣！半日了，怪悶的！”

  皇後一手撫著額頭一邊笑擺手，“妹妹去吧，我覺得還好。”說著接過秋姑姑遞過來的熱茶，慢慢吹著喝。

  甄貴妃一笑，轉身婷婷嫋嫋的往外走，順便向李曉忠遞了個眼色。

  李曉忠正在和張太醫等湊頭商量給太後開藥的事宜，接到示意微不可查的垂了下眼瞼。未幾尋了個空出門，在廊下隨意漫步。前麵和左右不見甄貴妃的影子，遂抬步往後平台而去。

  甄貴妃瞭望者天際頭的七星，憤憤道：“這個該死的秋銑！給柳選侍使絆子還不夠，現在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與本宮作對了！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鬼東西，早晚收拾他！”廊角的高燈在夜風中搖搖晃晃，將她的臉照成陰陽兩麵，陰的一麵黑沉僵白，陽的一麵有些紅黃，偏偏瞪狠的黑珠子在夜色中越發深不見底，弄得本不算難看的整張臉突地有些嚇人了。

  榮婉覺得她還是不要緊盯著主子現在的樣子瞧的好，一轉珠子，正瞧見李曉忠轉過廊角拐了來，遂低低提醒了一句。

  甄貴妃住了口，轉臉兒瞧李曉忠前後四下的踅摸著負手漫步，少不了更來氣，就低低啐了句：“賊眉鼠眼的窩囊老貨！白天瞧著像個老斯文！”

  倆人說的自然是錢公公的死，榮婉遠遠地在四下漫步望著風。

  甄貴妃問：“處理的幹淨嗎？”

  李曉忠躬身拱手，笑的老奸巨猾，“這事兒是高公公辦的，藥是他找周康尋的！您盡管放心。跟咱們沒關係！”

  甄貴妃暗罵了句：“誰跟你個老不死的是咱們！”麵上卻笑讚了句：“做得好！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李曉忠不迭稱謝，垂下的眼瞼卻劃過一陣思腹的流光。他是真猜不出，這武清侯和甄國泰都是想從頁問虛身上抓撓出個什麽東西！隻是，這樣恬不知恥的逼迫，想來，他們算計的，定然不是什麽善物！

  同刻，南司房。

  一間窗明幾淨的屋子外簷下，一隻棕黃相間的畫眉嘰嘰喳喳的閑飛，正繞著屋裏透出來的光圈，那樣子，似乎是玩的不亦樂乎。不過飛來飛去的，卻時不時要豎起耳朵瞭一下屋裏。這個鬼東西！端端仿佛在假模假樣的作勢，實則正偷聽屋裏的人說話。

  聽聲音，低低竊語的是倆歲數不大的太監。

  一個聲音脆生生的，餘音婉轉，十分撩人，先問一句：“阿九說什麽？”

  另一個聽聲音就有些傻瓜呆悶的，張嘴必先略長音兒的嗯一聲，像思考，其實就是慢半拍，“嗯——，他說，他才得手了兩回，統共兩顆綠豆大小。不該那麽厲害！所以，所以，他說不是他！”

  “哼！你信他？”

  “嗯——為什麽不信呀？他，他沒必要撒謊吧？再說，在慈寧宮下手，不能驚動別人，這不容易呢！”

  “哎！”第一個聲音微微一歎，“我也知道！那東西要一點點加，累積到一定量才能致命。我也願意信他！”

  “嗯——那是，那是，是……”

  “是什麽是！”說話脆生生的啐了說話傻呆呆的那個一嘴，“阿九私心重！告訴他小心點兒，你我和他是兄弟，雖幫他是應該，但他也沒有往死裏坑兄弟的必要吧！他死他的，我們還想活！”

  “嗯——嗯——，阿九對咱們不薄，要不是他，你我哪有今天吃香的喝辣的啊！這麽，這麽，這麽說，不，不，不好吧！”

  “哎呀！你傻不傻！他出了事兒，我們還能替他報仇！一窩都玩完兒，不是什麽都完了嗎！”

  “哦哦哦！對對對！我曉得了！”

  “嗯！”

  “這，這什麽？”

  “別多問，給他就行。鑲在脖領處，牙縫兒裏，都成！”

  “啊，啊，啊——！！！嗚嗚嗚！”

  “要死啊你！瞎叫什麽！我好不容易搞到的，你可別弄丟了！傻瓜！”

  ……

  文華殿中廳燈輝耀目，照如白晝。

  似鏡的金磚墁地黃墨，彩華曾階的天花光影粼粼。金漆的龍椅寶座上寶石反光，與“太平有象”旁立著的明黃龍袍上的金線交相輝映，似乎在半空中交匯閃爍成了一個光點。光點亮的要燃燒起來的似的，正晃了一下抬腳進門的蘩卿一眼。她下意識側頭逼了開，腳步就閃了一下。

  避光的小動作，前頭被抬著進門的頁問虛沒瞧見，負手背身的皇帝也沒瞧見，但門影後滿心都注意著蘩卿的駱思恭自然一絲都沒錯過。他的眼睛下意識一眯，晃晃悠悠就漫上來一些笑意。一邊兒伸手扶了蘩卿一把，“姑娘當心門檻。”聲音帶著笑，蘩卿道著謝，嘴角就微微撇了撇。

  見駕畢，皇帝叫免，侍衛架著頁問虛重新放到輪椅上，閉門而去。

  “頁問虛，你好靈的耳報神！”門一關，皇帝倏地就回了頭，盯著頁問虛的眼裏都是不滿。

  頁問虛在輪椅上作勢躬身垂頭，謙謙道：“皇上在說什麽，微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