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破冰之局(三)肺腑與離魂症下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2926
  第一百八十九章破冰之局(三)肺腑與離魂症

  頁問虛瞧著蘩卿的樣子不對頭,正要伸手推她,蘩卿卻怔怔地笑了,“我在想,世間無情,生而為人還有什麽意思!您繼續說,我聽著呢。”

  頁問虛瞧她樣子可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後悔,終閉了閉眼,依舊語氣淡淡道:“皇帝會怎樣,我們並不知道,進京之前隻是知道他中了毒。太後有意叫我為皇帝除毒……”

  蘩卿“哦!”了一聲,“我大概能猜到皇上是怎麽回事。舅舅,您別再騙我,告訴我實話,是,鴉片嗎?皇上用它上了癮?他腎氣不足的厲害,腰腿腿都開始乏力了。是不是已經開始水腫了?”

  “這些,禦案上是不會寫的!你周師伯也不提。我哪裏知道!”頁問虛歎氣,“總是一種慢性毒藥就是了!但我是真的還不知道是什麽!你也別瞎猜!更別問。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但一定不能是我告訴你的。明白嗎?”

  “哦!”

  “至於其他的那些,比如皇帝動謝家之類隱有緣故,有的我是進京之後漸漸感覺到的,那日你說的時候,我總是也多少感到了一點。更多的則是那晚頁三來家,我們互通了才彼此清楚的。”

  “彼此?你沒搞錯?他也不知道?”

  “對!彼此,我肯定!這也就是昨日,你外婆狀告頁三,我原是不同意的緣故!我們講好了,要互相通消息的。你外婆那樣有出爾反爾之嫌。”

  “所以,今日您才明知是駱三讓人來的,還是帶了李化龍和方明進了繡樓?我還以為是您礙於他們救我的情麵!原來你們早打了啞謎讓我猜!”蘩卿垂頭半天,才又問:“除了方才您告訴我的,那天,您和駱三還說什麽了?”

  “他說了二皇子可能是劉惠的孩子。還告訴了我西北西南的事,還有一些別的。”

  “那您告訴了他什麽?”

  “二皇子中的毒是骨狗草。還有李勇投毒案和你二舅舅的事。”

  蘩卿心中一動。“骨——骨狗草啊!原來是它!”

  “嗯!草麻黃。是大麻。”

  “嗄……那東西厲害的很啊,若有高手製作,還了得!……誰呀,誰呀!對個孩子下手……無恥之徒!王八蛋……”

  “你別這麽激動!以後能見到的黑暗會更多!沉不住氣怎麽行!”

  “舅舅,那王阿於是誰,您知道嗎?”

  “誰告訴你這個人的?”頁問虛吃驚非小。

  “自然是高成啊!”

  “他!嗬!他倒真什麽都敢對你說呢!”頁問虛冷笑,臉色變得有些陰鶩,“她是你二舅舅曾經喜歡過的小姑娘。還有一個就是你娘。張家的婢女樊姝彤。”

  “舅舅,”蘩卿轉向頁問虛半晌,“高成說,我和王阿於是母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還說了這個?!他是不是有病!”

  “……”

  頁問虛的眉眼幾乎擰到了一起,“這事兒我們都說不清。那人我沒怎麽見過,你外婆倒是接觸過,但也說不上來什麽。”說著就講了王阿於和頁問泠的事,再到樊姝彤。和講給駱三的一般,隻是細節更清楚明白。

  蘩卿聽的時候神態很平靜,聽完後卻伸手捂住了臉,“如果王阿於就是樊姝彤……這裏邊文章就可就大了!張毅膽子好大!真是活該滿門抄斬,叫人恨到挖墳掘墓!……王阿於是誰?她究竟是誰?……先帝既然那麽寵愛她,為什麽要藏著!”

  “我不知道!你都知道是被藏的人了,我們怎麽可能知道!是真的!”

  “舅舅,您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我有多害怕!利刃刺透的時候,我以為我就要死了!這次連我爹都牽連了,下次不知道會是誰!我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我怕了,我怕了舅舅!我想好好活,可怎麽就這麽難呐?這些過去的事,這樣沒有頭緒,我們究竟該怎麽下手啊!”

  “蘩兒!”頁問虛被她的話講住了,表情十分僵硬,幾次嘴巴張張合合,慢慢靠近,抬手摩挲她的頭頂,“我都知道,沒事的。還有我呢,有我你怕什麽!再說,總是走一步看一步,到那眼下那一步也就好了。”

  蘩卿用了好一會兒才能平靜下來,立刻就問李太後其人——她感到身體開始不受自己使喚了,便也不管什麽避諱不避諱的了,直截了當道:“聽您方才講的事,我總感覺李太後這人好不簡單!她和張毅,他們……”

  頁問虛知道她的急迫,也十分幹脆,“別亂說!連你外婆都說不清!李太後是個厲害的人物,我們頁家三代,沒有一個能看得透她的!過去的事兒,不是我不想早告訴你,而是,李彩鳳是個太有手腕的女人,縱橫捭闔都在談笑之間。三十多年了,她一步步上位走到今天,好幾個雄才大略的男子都被她捏在股掌之間。你還小呢,在她麵前,懵懂無知才能保命啊!所以,你不要怪我。我真的是為你好!”

  “您怕李太後猜度頁家對當初的滅門之禍另有想法,有複仇之心?所以,所以才不敢透露一絲一毫吧?”這說明什麽呢?蘩卿心下一橫,突地問:“舅舅,不弄清事實我就活不了,我沒退路走!舅舅,我不能做個為死而生的傀儡,您,您想報仇嗎?”

  蘩卿的問話很輕,似乎不經意的呢喃細語,不仔細聽都聽不到。卻直刺頁問虛的心底,他的後脊梁機靈了一下,一熱從底到頭。半晌,低低啞聲道:“你別亂來!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死也是我先死!你記得,別亂來!”

  “舅舅……!”

  “別試探我,更別激我!遑論當初我們多蒙世廟和裕王殿下抬愛,得此信任,必承其重!就算隻為人臣死生君命乃本分這一條,我們頁氏一門三代禦醫,就絕不可能置身是非之外。世上的事總是有陰有陽,有得有失,這都是命!

  所以,今日,我就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你不是我生的,卻是我養的,你就是我的孩子!誰要你的命,一定先要弄死我!所以。記住了,就算頁家有一天絕後了,我也隻怪自己學藝不精,處事不通!是命!隻要頁家的醫術能傳承下去,足矣!頁家的仇不用你報,你隻要不丟頁家的臉麵,我就死而無憾了!”

  頁問虛的話全是肺腑之言,蘩卿聽著再也忍不住嚎啕,一頭栽倒頁問虛懷裏,“您放心,我絕不會做讓您丟臉的事!您放心!但我也一定會找出當初害我們的人,會弄清楚真相!我不甘心呐舅舅!我們頁家人就那麽不明不白的都死了,我不甘心呐!我看外公的劄記,看二舅舅的筆記,看大舅舅寫得藥方子,他們都是單純善良的好人呐,仁心為本,對病人那麽耐心的,怎麽可能是該死的人呢?還有表哥,小小年紀默的千家詩百家姓,字跡工整,那是個上進的孩子啊!怎麽就都沒了呢?連個正經的道理都沒有,仇人是誰都不清楚,這都是憑什麽呢!因為一個樊姝彤?搞笑了,胡扯!全都是胡扯!都是陰謀,是陰謀!”

  前生頁家旦夕之間覆滅。舅舅這樣忠心耿耿的人,到現在都心心念念皇帝家的好處,他究竟能犯什麽滔天的大罪呢!

  頁問虛深長地籲出口氣,重重地閉了眼,撫著蘩卿的頭背,幾次欲言又止。許久許久,終究再沒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不知何時,高窗處照進來的光已經泛著斑斕的彩色了,西天霞蔚攏著偎依的倆人,竟也似帶了一絲難言的惆悵。

  頁問虛後來又說了許多,隻是聽到蘩卿耳朵裏的聲音總有些遲滯,似乎腦子在封閉進行中,逐漸過量的排斥裝信息進去,又像已經裝了太多東西,悶得發緊。四肢百骸開始刺疼,身體不隨屬。“舅舅,我疼。哪兒都疼。特別疼,十分難受……”

  頁問虛自然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早不動聲色地把過了脈,哄她道:“沒事,癔症發燒了。”然後慢慢扶了她側頭躺下,一手揉著她的太陽穴,一手隨從袖中抽中一根長針,乘其不備往她的大椎穴上紮了下去。

  蘩卿想盡量記住頁問虛說的每一句話,但這也就是奢望了,“我聽不清您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