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爭鬥的本質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3325
  第一百一十三章爭鬥的本質

  高成的話不多,但透露的信息卻非常豐富。將他的入獄和今夜的死,以及之前邱正剛的敘述、駱思恭和甄國泰先後下江南、謝家的大火,四海幫的出場等等,都聯係起來看。萬曆十二年八月初八的啟祥宮夜變,雖最終陷於鬼怪之誕,成為本朝最大一宗疑案,但其之所以被嚴禁提及,很可能還是出於有人刻意的打壓。

  而此人,除李太後,不做他想。

  這就更奇怪,謝家作為從嘉靖年間便興起的新興大產業家,因為在世宗時的裕、景太子之爭中站在了已薨逝的景恭王一邊,故而,在隆慶朝不得重用,卻並未傷及根本。六年的時間,隻要朝廷不出手封殺,那麽,對謝家這樣產業實力都過硬的大地主來講,不算什麽。

  所以,當今上位後,李太後與張毅秉政,謝家旋即就走通了永年伯王家的路子。王家是李太後的下臣。也就是說,很可能在先帝不重用謝家的那些年,李家就暗地裏與謝家有密切的來往。

  這麽說來,李太後當不應該討厭慧妃才對,否則,萬曆五年,劉惠也不可能一進宮就受寵封妃。

  所以,難道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麽覺得,靜貴人和慧妃的落敗裏,處處都有個李太後的影子在推動呢?

  蘩卿皺眉,因為思考的太過投入,並沒有發現,周圍的光線比方才亮了不少。

  先捧後殺,有必要嗎?這是第一個!

  第二呢,額——

  如此說來,甄貴妃和甄家的崛起,果然真是政治把戲,並非什麽愛欲情深。而這次的大皇子與三皇子的立儲之爭,也與寵愛半文銀子的關係也沒有!皇帝純粹是出於擴張自己權利的考慮,才要支持一個自己看重的皇子上位的。原因很簡單,這個孩子的一切都要仰賴自己的給予。

  原來如此!至於為什麽麽,嗯……蘩卿想了想,謝家不提,看看眼下支持大皇子的人都是什麽身份就知道了:

  王家,永年伯,皇後的娘家。

  申萬年,首輔,在老家有良田萬頃,店鋪無算。其門屬和擁躉多是朝中大員,致使的元老,德高望重的鄉紳。

  王璜,次輔,南派清流的領袖人物。其弟子和門下之臣,既有如顧憲、鄒元標、廖遠章這樣開宗立派、立書院講學授道的東林黨砥柱。也有困與科考,或仍在堅持、或已經放棄的有識之士和大儒名流。還有像張鬆年、徐高遠這樣清正廉潔,低階官微的正直官吏。更有大量中小之家的地主和產業主。

  嚴家,有句話叫做:中原半商賈,都在嚴家宅。嚴家家主嚴鶴齡神龍見首不見尾,嚴家的富貴豪奢,比之皇帝的宮殿隻多不少。嚴家是本朝最早、最大的實業產業家。早在先帝大開海禁之前,他們就長期往來於世界各國,從事海外經貿。與沿海一帶的許多海盜都有很深的牽涉和往來。海禁開了之後,轉與朝廷為伍,沿海隔過的進貢往來之事,落到實處實行的都是嚴家的人。他們的生意,牽涉尋常百姓吃穿住行的各個方麵。絲織品與瓷器的內外生產和銷售,幾乎壟斷了整個大明的行業。自本朝最大的茶馬經貿之家樊氏,甄滅與隆慶年間後。嚴家更是在西北的茶馬經貿中獨秀一枝。

  其他支持嫡長製的,更別提還有像張家、頁家這樣無數的中流之家。

  哎!蘩卿歎一聲,皇帝不想立皇長子,實在不太容易。就算他那麽能算計,已經基本拿下了謝家,槍打了李家,還離間了申萬年和李太後!那有怎樣呢,還是不容易啊!

  李太後這麽出手對付甄家,這是立場堅定了!沒有李家……蘩卿搖頭,皇帝想學他爺爺,和朝臣玩兒個大票兒,收緊皇權呀……哎呀,好難啊!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還真是呢!

  ……皇帝真可憐,皇帝不好當啊!

  不過,嘻嘻嘻,……她怎麽這麽開心呢?皇帝做到這份上——權利要跟朝臣搶,銀子要跟百姓搶!連跟親娘和親兒子都得算計著來!

  嘖嘖嘖,哎呦……當皇帝究竟做什麽啊!

  這樣看來,當年劉惠之死,很可能早就是一個政治訊號。太後那時候起,就已經放棄了謝家。隻是因為謝家與施厚德、蘇舜才、李炳順以及李家牽扯頗深,所以才持續了這麽多年,還是拉扯不清。

  但這才是皇帝選擇先向謝家開刀的真正原因呢——謝家在政治上已經被踢出局了!太後不做男子,真是太可惜了!

  那麽,第三個問題來了,李太後為什麽放棄謝家這塊肥肉呢?難道是——

  等等!

  蘩卿掰著指頭暗數,首先,謝昌雄和頁家始終緊密連在一起,那就是說,謝家是分裂了。其次,謝昌雄是什麽打算不好看透,因為駱思恭當初是奉旨去謝家找尋什麽東西去的,結果未嚐可知,應該不是小事。包括謝嘉樹的逃離,都有可能關聯著政治事件。

  對了!蘩卿眼底一亮,在這裏呀!駱思恭去謝家找什麽去了呢?“哼!臭男人!”蘩卿翻了個白眼兒,回頭得想想,怎麽問問他這事兒!

  嗯……蘩卿繼續掰指:而謝昌盛會選擇與楊家一起投靠甄家,也分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他不是出於背叛謝家的目的,恰恰相反,他想要中興謝家。難怪謝二夫人會被休,原來是轉移財產啊!

  這就說得通了,劉惠潛逃出宮,這樣單純看起來很是不可思議的事,如果作為政治鬥爭的一個把戲,也就委實沒什麽好奇怪的了。很有可能,劉惠的假死出宮,包括謝嘉林被偷換,都是有人縱容的結果。會是誰呢?難道是皇帝?這對他有什麽好處呢?這娘倆,一個討厭,一個暗放,奇怪啊!

  而謝家那場大火,現在看起來,也不過是朝廷兩派相爭的一環,是皇儲之爭的必然導致。

  “啊!”蘩卿想通了全部,高興的一蹦而起,拍拍屁股上的土,一邊豎耳朵邊聽著外麵的情況,沒聽到動靜,才抬步向外走去。

  其實麽,慧妃之死還有許多疑點和矛盾之處,不過高成顯然也是一知半解,那就算了,可高成居然連二皇子的事兒一個毛兒都不知道,還自詡是劉惠的貼心人!蘩卿邊走邊撇嘴,隨意的暗忖,傻不傻,劉惠顯然就是在利用他,根本沒把他當做人來看吧!可憐可憐!

  “哎!”又是一聲禁不住的歎息,搖頭晃腦的喃喃自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問世間什麽最恐怖?——哼!哎……”

  “唉聲歎氣的,跟個老太太一樣!”剛轉過囚室的門,要要上台階,身後便響起一聲男子威嚴的斥笑之語。她這才回過神,方想起自己方才明明喊了人,李化龍他們卻並沒有出現。

  “哎呀!”她拍了拍腦袋,想這些沒用的作甚!滋溜一下,邊轉身邊就趕緊跪倒磕頭,“奴婢參見陛下!”

  皇帝在暗處看她半天了,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頁問泠這閨女也太好玩兒了吧?自己跟自己就能演台戲?不聲不響的,又歪鼻子又瞪眼兒,掰著手指頭算什麽呢!“傻大膽兒!你就不怕有人將高成之死塞到你的頭上?愚蠢!完事兒還不快走!”

  蘩卿暗罵了聲你才不蠢!又蠢又不要臉!口中道:“白天查了二皇子的東西,侍衛盤查正嚴,歹人一時來不及將新的毒物送進來,這個時候,二皇子一定會半夜發怔。東廠守衛就必然會鬆一些。快來快去的,沒什麽大礙。”

  “雖然猜的不錯,但卻沒什麽用。問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皇帝顯然對蘩卿和高成的對話非常不滿。蘩卿猜測,他應該是想弄清當年真正害了劉惠的是什麽,至於為什麽想弄清這個,蘩卿自然略知一二,卻不能說,垂頭低低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高成知道的都說了吧,……應該?奴婢覺得他委實可憐。”堂堂一個皇帝,這都說的什麽話!東廠的人厲害,動了大刑伺候,審了一個月,可連這樣的“亂七八糟”都沒審出來一個的——好吧!我去你大爺,得了便宜還賣乖!

  “哼!”皇帝冷哼一聲,瞥了眼她,道:“走吧!”

  蘩卿起身,跟著皇帝走出底牢。牢房入口處赫然站著一隊侍衛,著羽林衛服飾,卻掛著銅鑲金字的牌符。皇帝居然調了騰鑲衛的禁軍來伺候!嗬嗬!果然都是有備之數呢。

  蘩卿實在越來越對這皇帝尊敬不起來了:好色、放縱、貪財,心胸狹隘,能算計,輕浮!

  本來呢,蘩卿覺得吧,他寵愛貴妃這一點,雖然證明他眼光不好,至少呢,大小也算個優點。現在,事實證明,連這個唯一的好處都是作假的!我勒個去!什麽玩意兒!

  她外強中幹的不屑暗罵,一群國之重臣,還加上個混蛋皇帝,就想出這麽餿臭爛的招數,還不如她這個小丫頭。偷聽啊!好意思嗎?以為是唱戲裏的包公審鬼呢!

  且罵且走,隨著皇帝的架,居然還是在東廠裏繞圈圈。停下的時候,蘩卿一抬頭,見是暴室,就明白了,這是去見謝林。皇帝吩咐了隨從在外候著,帶了兩個侍衛並蘩卿,正要進去,忽聽後麵有人來報。卻是個侍衛,呼哧帶喘的來,額頭上還有汗,“回陛下,那三個啟祥宮的老宮人剛才都死了!”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