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匪禍不來 五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6      字數:3235
  第九十八章匪禍不來五(第三節)

  頁問虛問完這句,立刻就有些後悔,看向蘩卿的一眼裏竟然帶著局促了,“你還小。這些事不用你操心。”王家上門是很敏感的事。這種大事,頁問虛一向是不會主動和蘩卿提的。在他心裏,她還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任何事都需要大人替她做決定。今日蘩卿跟他說這些,他是非常意外的。倉促之下,似乎孩子措手不及的長大了,而他,倒無所適從的幼稚起來了。

  看頁問虛眼神閃爍,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了,這是害自己多想有抱歉之意。蘩卿心裏又酸又暖,悶聲嗯嗯兩聲,解釋道:“祖父壽宴那日,沈媛說嚴夫人代王家提過親,問她,她就叫我問您。我猜,嚴家人一定上過門,但究竟是否為說親?”她沒提芍藥告訴她方明上門那事。嚴鶴齡來了一趟,方明來了一趟,王琅不知道去沒去過。王家裏外裏往月城跑了這麽多趟了!蘩卿心下尋思著,卻隻問嚴鶴齡上門的事,都說穿了,她擔心頁問虛隻會更不放心。

  頁問虛沉吟著道:“嗯。嚴鶴齡親自來的。說永年伯有個姑娘和你哥年齡相當,他想做個中人,問問我的意思。”

  “沒有直接問啊,他和您的關係,我以為會直接問呢!”蘩卿漫不經心一笑,卷著鬢邊的垂髫,那裏說話的周康和塗文已經轉身要離開了,“您怎麽回的?”

  蘩卿的意思是,嚴鶴齡居然沒有直接問頁家如何看待三皇子和大皇子。頁問虛道:“家有長子國有大臣。你哥是沈修平的嫡長子,他的婚事,不是外舅能做主的。”

  頁問虛這話的意思蘩卿也聽懂了,嬌笑道:“您真奸詐!直說不想蹚渾水不就得了!”頁問虛這話有漏洞,蘩卿一想就懂了:跟方明或者王琅自然是答允了的,但和嚴鶴齡卻隻能打馬虎眼。“所以,那日哥哥去會賓樓相親,是祖父同意嚴鶴齡說的事兒了?”

  “你祖父是個和合佬,他沒膽子直言應還是拒。應該隻是先彼此探探吧。這事也不是一句兩句能成的。你祖父當日將沈媛給了甄國泰,跟王家聯姻若太積極,就是明目張膽的腳踩兩隻船。好歹總得有扯塊遮羞布的時間,否則一定會被言官們唾棄死的!”頁問虛冷笑道。

  “也對。”蘩卿隨口道,看著頁問虛的眼裏直直的卻是別的話。

  “眼瞪那麽大作甚!”頁問虛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麽,剛才她已經提了,問《宮廷禦診集錄》的事,就是在問當年的事。她能猜到頁家一定掌握著什麽秘密。這丫頭太精怪,性子又固執,一條道走到黑。她和駱思恭走的近,與其讓她自己想辦法冒險從別人處去知道,不如自己告訴她——總是瞞不住的事。但想是這麽想,卻還是躊躇,下不了決心。

  “哪有!人家眼睛長得大麽!”蘩卿一聽就知道,他這是沒想好。她倒也沒想今兒就能知道。時間緊迫,她今日的目的,主要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舅舅。

  “怎麽這麽傻氣!”頁問虛斥著,心裏卻是想:終究是長大了!

  “我繼續說。立誰為太子,對太後來說並不重要。都是她孫子。她要看的,不僅是禮法,還有武清侯府,和她自己的利益。當年,先帝早逝,當今年幼,大事都是張首輔和太後謀劃。張首輔功於社稷,最後是個什麽下場?死後鞭屍,一家子被清算,連老母都沒放過,絕後!太後當時沒有出言求情,也沒有相幫,為的不過避嫌和自保。當然,太後是皇帝的親娘,清算張首輔的事未嚐也不是她喜聞樂見的。這都不提。皇上親算謝家,舅舅,您知道麽,皇上使得其實是雙軍奪馬之計!”

  “嗯。你這麽說我才想到,武清侯這麽些年還掌握著禦供這樁呢!”頁問虛眼底都是喜悅,心中的自豪無以複加,“李太後自己也說了,皇帝與她有些離心。進京前,施厚德降了職,我當時就覺得奇怪。現在被你這麽一說,倒都清楚了。雙軍奪馬,奪的是李炳順這匹老馬!武清侯和李太後把持內帑庫供需這麽多年。也是該還給皇上了!……嗬嗬,怪不得皇後不得寵,原來是李太後不希望她得寵!這就難怪了!”

  “難怪什麽?”

  “嗬嗬,有件事情你不知道。當年陛下大婚後,非常喜歡皇後。太後卻以皇上年幼,房事不易過勞為由,不許二人同房。皇上每次想親近皇後,都要事先向太後奏請。皇後年輕臉皮薄,總是推諉。一來二去,皇帝也就不去坤寧宮了。”

  “還有這事?”

  “這事你外祖母最清楚。皇帝當年對皇後很是中意,若非太後從中作梗,該是一對神仙眷侶。你回頭跟你外祖母聊聊。”

  “好!所以,這次清算謝家,皇上棋走的妙。李鴻英這個軍在前,炮打的卻是施厚德背後的李炳順。抽將就奪帥!一箭雙雕。謝家這麽一倒,王家脫不了幹係,自然隻有先自保,想將大皇子變成嫡子,是不可能的了。徹底斷了大皇子當太子的可能,是做不到,但出閣讀書才是後手呢!”蘩卿說的有些生氣,就停了停,緩口氣才繼續道:“施厚德被查,牽連的武清侯被責,也隻能暫時老實做個體麵的老國舅。內庫自然得交出來,他們說到底是一家人,誰丟臉也不好看。到那個時候,再談皇長子出閣就讀之事。隻看他的老師是誰,三皇子立為太子的事也就差不多定了!”

  “這事皇帝一個人說了不算。”

  “如果朝臣還是不同意,那好辦,拖著吧!舅舅,我覺得吧,皇帝陛下就這個‘拖’字最絕了!從古至今,哪有個太子不會念書的?……哦,有的,司馬家那個傻皇帝麽!就是要再張羅個賈南風可不容易了!……”

  “越說越沒邊兒!你給我住嘴!”

  “本來就是嘛,您急什麽!……左不過看誰拖得過誰!再將就個三五年的,大皇子還不能讀書,誰還能再看好他當太子?哼哼!”老子算計兒子,能到這個地步!“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人生的吧!當爹的怎麽能這樣啊!這哪裏是親父子,這是仇人吧!”蘩卿到底還是沒忍住,嘀嘀咕咕的壓著聲音說了出來。

  頁問虛這次卻沒再斥責她,也深深的歎了聲氣,沉吟著低低道:“皇長子今年9歲了,當年陛下就是這個年齡出閣的,先帝為其選的帝師都是誰呢?我想想,嗯,高儀,張思維,餘有、許國、王璜、尹士德、申萬年、馬自強、陳棟、陶大臨、周邦彥……今日內閣諸臣都在列。那才是真正的太子風範!……高閣老親自張羅著商議閣臣……皇長子肯定是不會有這個福分了!皇帝想拿兒子讀書這事大做個交易的文章,這個可真是,天家無情!……哎!”

  蘩卿撅了噘嘴,“哼!嫡長是立國之本。這事呢,皇上是說了不算的!但他英明神武,稍微一布局就成了!舅舅,我覺得,皇帝真是好厲害的!隻要他願意,他一定能做個一代英主,流芳百世的!”話說的好聽,語氣卻並無多少讚賞之意。她覺得皇帝除了眼光差,還太能算計了!做皇帝的富有四海,卻連個普通平民的德行都不備,父慈子孝,父慈才能子孝!這樣個人,貪財好色,又愛琢磨人,真是……好生不咋的!

  “不過,說來說去,我還是沒懂,張澄狀告楊承禮買凶殺人,怎麽就是王家的炮打將軍了?”

  “嗬嗬!”蘩卿到底年輕,說著說著氣性上來,難免眉飛色舞,在頁問虛跟前,她又有撒嬌的調皮心性作怪,覷著四下清淨無人,她竟就學著那說書的架勢小小比劃起來,“第一個來回:貴妃中毒,乾清宮走水,皇後禁足,這是前戲。查謝家、打施厚德是正劇。王家先摘皇後,再自清,然後下江南,算是勉強招架。”蘩卿起手砍下,雙拳互搏在眼前比了個二,“第二回合,大皇子住進坤寧宮,太後發飆,申萬年惹怒太後,皇上昨晚病了,這都是前戲。正劇從張澄進京狀告開場。至於申萬年這個軍能不能大殺四方,那就得看殺了張棟的是誰了!”

  頁問虛更糊塗了,沉了臉,“除非和甄家有關係,否則這就是臭棋啦!可是,……能嗎?”

  “嗬哼,舅舅,老天是公平的,有長必配短。皇帝英明神武,偏偏眼光太不好!他的心上人處處給他拖後腿!辦謝家本來是好棋,他的好貴妃覺得有利可圖,想分一杯羹,於是派了他哥哥出馬摻和一腳。這其實也說得過去。銀子這種東西,誰不喜歡呢?不過是高明的人懂得適可而止罷了!甄貴妃卻偏偏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她哥更是。見了楊承禮的那個銀礦,他忍不住就動了大心思。這就是破綻,是禍根啊!不出破綻無棋可走,不能攻守兼備,就隻能讓自己的犧牲最少。看皇帝怎麽選擇了!反正他有甄貴妃這麽個大軟肋,算他倒黴!”

  “你呀!你呀!以後記著少說話!”頁問虛聽的她的話,又氣又笑又愛,卻隻是沉著臉點著她囑咐:“都給我爛在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