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病房的時候，周心怡正在看書，靠在白色枕頭上的她，顯得很恬靜。我手上提著一籃子蘋果，坐在床邊問道。

  “好點了嗎？”

  周心怡放下書，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

  “沒事，小問題。”

  我看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麵龐，心中隱隱作痛，其實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一次次的巧合讓彼此的聯係更深，自從擋槍之後，我已經不能把周心怡當成無關緊要的人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是李爽一樣，可又似乎不是這種純粹的感覺。我們沉默了一陣，彼此都沒什麽話說，這種尷尬的氣氛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隨便找了個話題問她。

  “你為什麽會為我擋槍？”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直接這樣問，會不會讓周心怡誤會什麽。我偷眼瞅著她的臉色，發現她並沒有什麽異樣，也許是蒼白遮蓋住了她的情緒，周心怡顯得很平靜。

  “因為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看到有人開槍下意識的就拉開了你，這是本能的反應。”

  本能？還有這樣的本能？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忍不住問道。

  “我想要聽實話，周心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為無關的人豁出性命的。”

  周心怡的手指撫摸著書麵，目光透光窗外，看著那光芒萬丈的太陽，她說，這重要嗎？我說對我很重要，免得讓我胡思亂想。周心怡轉過頭望著我淺笑，你不像是一個胡思亂想的人啊。我搖了搖頭，等待著她的答複。

  周心怡注意到我的認真，沉吟了少許：“我們是朋友吧。”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我，我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好朋友。”

  周心怡沉默了一陣，身子有些艱難的下滑，躺在枕頭上，闔上眼簾。

  “我困了。”

  我怔怔的看著她，起身說，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也不逼你，總之，謝謝。快要出門的時候，周心怡突然說道，最近我很喜歡一首歌，是李宗盛的《給自己的歌》，也許你能在這首歌裏找到答案。

  出了醫院，我漫無目的遊蕩著，周心怡說話，像是在打啞謎，我不懂她是什麽意思，但卻莫名讓我有些忐忑。手機響了，是熊哥韓宇打來的，他約我見麵。

  說到韓宇，在群架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他帶著人趕到，雖然對奠定大局沒有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也很有效的拉高了士氣，所以我很樂意見見他。約見的地方距離第一高中不遠，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了，韓宇戴著大號的帽子，衝我招手。

  “凡哥。”

  他喊了我一聲。

  我坐在他邊上，一人點了根煙，我說，什麽情況？韓宇知道我在問什麽，嘿嘿笑道，我現在是白少天的頭號打手！這絕對是讓人意外的回答，我挑了挑眉，你不是跟他有仇麽？怎麽會去投靠他？韓宇笑了笑，我要是不投靠他，昨天怎麽可能帶著幾十號人去幫你呢？

  這是玩笑話，我沒怎麽注意，等著他的下文，果然，韓宇認真了起來：“你那天跟我說的話很對，現實不是少管所，想要混的好，光靠個人的武力是不行的，還要靠隱忍，靠手段。我這人不怎麽聰明，玩手段什麽的不在行，但我知道，我是有用的，我的個人戰鬥力很出眾，那些混得好的人，很希望收我做小弟。所以，我選擇了白少天，我們有仇，他最開始不接納我，然後我央求他，我說被你收拾了之後，我才意識到宇哥的厲害，我希望能夠跟你！”

  後麵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白少天這個人有點好大喜功，很喜歡聽別人吹捧他，前兩天還跟他鬧得不可開交的韓宇，現在哭著喊著要投靠，這無疑是長麵子的事情，何況韓宇的戰鬥力的確很強，有了這個頭號打手，自己就能夠在職高有更多的話語葉。所以，白少天收了韓宇，而韓宇投靠他之後，絲毫不怠慢，幹什麽事都在最前麵，連續為白少天擺平了幾個仇家，再加上他每次都不居功，見人就說白少天的好，才過去二十天，白少天就已經把他當成心腹了。所以，才會有讓他帶著小弟去支援我的舉動。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就算是取得了白少天的信任，又能怎麽樣？你能取而代之？”我抽著煙問道。

  “當然能！職高不比高中，在第三年是要經常出去實習的，在學校留的時間很短，他白少天跟手下兄弟的關係其實早就大不如前了，就是靠著長期積累的威望撐著。現在他馬上又要去實習，按照我現在的表現，他很有可能暫時讓我代替他，管理手底下的兄弟，嘿嘿，長達一個月的實習期啊，等他白少天回來，說不定職高就換了一片天！”韓宇有些得意的說道。

  “你還說自己沒手段？這個計劃就很不錯，很陰損。”我對韓宇真是刮目相看了，原以為他是和向東升一樣的莽夫，沒想到這人粗中有細，竟然還真琢磨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這還不是凡哥你逼的麽？一個月在職高立棍，這怎麽可能，我隻有想別的辦法了。”韓宇歎了一口氣，但卻並沒有什麽沮喪，他說道：“立棍我是做不到了，但我很有可能取代白少天，我想知道，如果成功後，凡哥有什麽計劃？”

  計劃？我心中一動，但麵上卻沒有表露半分，我說等你成功以後再來問我這個問題吧，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告別了韓宇，我也無處可去，幹脆回學校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幾個小時都睡不著，這就是睡覺太多的後遺症了。我拿出手機，忽然想到周心怡在病房對我說的話。

  答案在歌裏。

  我搜索了這首歌，隻聽了一遍，我就呆住了，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

  歌詞第一句：想要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難道說周心怡她……

  一個想法在我的腦海裏浮出，轉眼間被我掐滅，不可能，不可以，絕對不能夠……

  因為實在是沒有困意，再加上這首歌攪得我心思不寧，我也不睡覺了，起床鍛煉身體，疤臉教給我的那一套動作反反複複做了十遍，最後大汗淋漓的累趴在床上，我才安穩下來。

  第二天是周末，舍友們都打算回家，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就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接到了小弟的電話，他的語氣很匆忙，凡哥，武文斌的底細查出來了！

  武文斌，那個開車司機！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麵了嗎？我說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打車趕到場子裏，一群小弟正焦急的等著我，一人的手上拿著本小冊子，看到我的身影後連忙湊上來說凡哥，武文斌這個人的確不是學校，也不是場子裏的，他一直都屬於運貨的！

  運貨？我生出不好的預感，將小冊子奪過來，翻開看了看，武文斌，半年前加入禹葉團夥，本來隻是個外圍成員，後來因為結識了鄧強，大受賞識，從外圍調到自己手下。禹葉當初的任務劃分是這樣的，左鐵負責學校，史文龍跟雲帆負責場子，而運貨取貨，則是交給了鄧強！

  也就是說，武文斌是鍾昊遠的人！

  “內奸原來是你……”

  想通了，很多東西我都想通了，怪不得鄧強因為史文龍的死亡，突然間變得這麽狂躁，不惜當眾和禹葉翻臉，遠離禹葉的隊伍，他這一手以退為進，當真高明！本來他跟雲帆都是被禹葉懷疑的對象，現在他這麽一退出，馬上顯得自己忠肝義膽，無欲無求，禹葉不僅打消了對他的懷疑，還對他生出了愧疚之心！

  我抓起手機，第一反應就是給禹葉打電話，這個內奸，搞得這段時間人心惶惶，尤其是暗殺我這件事，我也懷疑是內奸幹的。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鄧強，我自然要告訴禹葉，可是，電話裏一直都是忙音，我繼續打，變成無法接通，這讓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翻了翻通訊錄，找到在醫院的小弟電話，打了過去。接聽後他問我是誰，我說我是葉凡，他馬上喊了聲凡哥，我懶得瞎扯，直接問他，葉哥在哪？他說在醫院裏啊，剛才葉哥打電話叫了遠哥過來，說是有要事商量。這個節骨眼，禹葉居然叫鄧強來醫院，他想幹什麽？我詢問小弟，他說不知道。

  我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跑，對他說，看著點葉哥，如果他要跟著鄧強出去，你一定要攔住他，告訴他我有要緊的事情匯報！

  我在下樓的時候，迎麵撞上了雲帆，他看著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我沒心思理會他，想要從他身邊過去，卻被他擋住：“喲嗬，你這是要去哪啊？”

  我說我要去醫院找葉哥，有大事要說，你最好給我讓開！雲帆神色一冷，不錯嘛，葉凡，現在越來越囂張了，你真以為葉哥放葉給你，你就是二哥了？我扣住雲帆的肩膀，很認真的說道，我沒有囂張，我是真有急事，如果你攔著我，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