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覺得這樣合適嗎？”顧從寅問。

  顧榮知道不合適，否則不會這般為難。

  “我知道您特別希望我媽早些恢複，但這真的不合適。”顧從寅道，“想要心理療法，可以給我媽聽裴派戲，她之前也是因為聽戲恢複的神智。”

  顧榮難掩失望，但能理解顧從寅為什麽拒絕。

  應主任見父子倆之間的氣氛不太和諧，笑笑，道：“其實不需要立馬就將裴雲滄請過來探望，心理療法講究循序漸進，第一個階段是歌曲和純音樂鋪墊，測試病人對這些的敏感程度是否和戲曲一樣。根據第一階段的測試結果，才會做第二階段的計劃。”

  顧從寅問：“如果第一階段順利，第二階段會怎麽做？”

  “過渡到戲曲的配樂伴奏，測試戲曲在病人潛意識裏的重要性，再從非裴派戲過渡到裴派戲，到第三階段，才正式給病人聽裴派戲。”

  應主任頓了頓，道，“既然說到這裏了，有件事我想請你不要拒絕。”

  “您請說。”

  “戲曲跟歌曲不太一樣，很難買到配樂伴奏，需要你們自己請人做好音頻，非裴派戲那部分很容易解決，裴派戲那部分，必須要麻煩裴雲滄了。”

  顧從寅沉默足足有半分鍾，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先做第一階段測試，音頻我來解決。”

  顧榮當即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害怕聽到顧從寅再次拒絕！

  現在看來，應主任的提議是對的，先提出一個最無法接受的要求，再追加一個相對容易接受的要求，成功率會提高很多！

  ……

  顧從寅知道在學校裏找裴雲滄最方便，但他還是選擇去裴家戲樓找裴雲滄，他想把這件事，作為一位戲迷家屬的請求！

  這樣……會不會更容易被接受？

  裴雲滄聽完顧從寅的請求，便猜出了他的小心思，看出了他內心的糾結和痛苦。

  裴雲滄望著日漸消瘦的弟弟，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錄製音頻需要時間，三天後你再過來拿。”

  裴雲滄答應得太快了，顧從寅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一臉懵然地望著裴雲滄！

  “還有別的要求嗎？還是我自己決定錄哪些？”裴雲滄問。

  顧從寅不好意思提別的要求，可裴雲滄都問了，他還是心懷忐忑地說：“如果可以的話，能錄《春秋夢》嗎？”

  季薔聽得最多的裴派戲是《春秋夢》，除夕那晚，她也是被《春秋夢》喚醒的！

  裴雲滄點點頭：“好。”

  顧從寅感激得眼睛都紅了！

  顧從寅拿到戲曲音頻後，應主任開始了第一階段的測試。

  季薔對音樂的反應並不敏感，從舒緩的小提琴轉為昂揚的鋼琴曲，除了讓季薔感到一些煩躁之外，沒有給她造成刺激。

  第一階段鋪墊了一周後，應主任開啟了第二階段的測試！

  應主任特意選在季薔服藥後，情緒最平靜的那個時期開始測試，顧榮和顧從寅緊張地站在病房門外，隔著玻璃觀察季薔的反應！

  鑼鼓聲響了，是《貴妃醉酒》的音頻。

  原本躺在床上發呆的季薔，聽到鑼鼓聲以後，忽然坐了起來！

  她瞪著眼睛左瞧瞧、右看看，想尋找鑼鼓聲的來源！

  應主任低聲道：“病人對戲曲更敏感。”

  一旁的護士立即做下記錄。

  《貴妃醉酒》的音頻持續播放，季薔還在找聲音的來源，卻始終沒有下床。

  “這首戲曲對病人的吸引力有限。”

  5分鍾的音頻很快就播完了，聲音消失以後，季薔表露出了迷茫和不安，但在李二花的安撫下，很快她就乖乖地躺回了床上，並沒有出現任何過激行為，也沒有出現除夕那晚找兒子的情況。

  第二天，應主任換了一首戲曲音頻，這次時長是7分鍾，播放的是祝浮生唱過的《獅子樓》選段。

  季薔犯頭疼病的那段時期，睡眠質量非常差，但她能在東嵐戲樓聽著祝浮生的戲睡著！

  播放時間依舊定在季薔服藥後，這一次的音頻出現以後，季薔的反應明顯比昨天要激烈，直接掀開被子跳下床，到處尋找聲音來源！

  但她始終沒有喊出“要找兒子”這種話，更多的是帶著好奇在尋找。

  音頻播放完畢，季薔在李二花的安撫下躺回床上，這一次安撫的時間，比昨天的要長一些。

  “以前可以影響病人的戲曲，現在依舊能影響到病人，但效果有限，明天繼續測試祝浮生的戲曲。”

  第二階段的測試依舊是七天，除去第一天之外，用的全部都是祝浮生唱過的戲曲。

  季薔反應最激烈的一次，是祝浮生唱的《獅子墳》。

  這是東嵐戲樓仿照《春秋夢》做的新編戲，曲調定位和故事都和《春秋夢》特別像！

  但是！

  《獅子墳》依舊沒能喚醒季薔的神智，讓她對著喇叭找兒子。

  經過前兩個階段的鋪墊，應主任認為到了開展第三階段的合適時機！

  按下播放鍵的那一刻，門外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春秋夢》的音頻開始播放了！

  季薔不像以前那般反應激烈地坐了起來，是直接愣住了，呆呆地聽著鑼鼓聲，整個人處於放空階段！

  “這是怎麽回事兒？”顧榮緊張地扒著應主任的胳膊，“阿薔怎麽是這個反應？”

  應主任沉吟片刻，給顧榮打了一個比方：“病人瘋了以後，就像計算機中了病毒，處於混亂的狀態，病人現在的狀態，可以比作成計算機正在開機，試圖還原原來的係統。”

  “這是要轉好的前兆嗎？”顧榮欣喜地問。

  應主任微微搖頭：“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還需要觀察。”

  音頻一共10分鍾，等在門外的每個人，都是度秒如年！

  “哢噠！”

  10分鍾的音頻播放完了，磁帶彈了出來，季薔也從床上彈了起來！

  季薔指著自己的耳朵，指著病房的各個角落，對守著她的李二芳叫道：“還有！還有！還有！”

  應主任立即對做記錄的護士說道：“病人無法滿足隻聽伴奏音頻，期待聽到裴雲滄唱戲，她的意識有覺醒趨勢！”

  顧榮緊張地問：“現在要放給阿薔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