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薔為了避開人群，找車的時候繞到車尾，從車縫裏鑽著走。

  就這樣繞了半個車站，才找到那輛開往馮村的城鄉公交車。

  車很破，好幾處掉漆的地方，上麵抹著泛黃的白色膏狀物，像是衣服上打得補丁。

  車門是開著的，季薔確定車牌號沒有錯，抱著黑包上了車。

  車裏坐著3個人，兩女一男，男的坐在倒數第二排的靠窗位置，穿著侯岩說的黑色皮夾克，戴著一頂同色的黑色皮帽子，嘴裏叼著一根煙，明明坐在車窗的位置，卻沒有把煙吐到外麵，就在車裏吞雲吐霧。

  車子停在原地，煙味兒散不出去，很嗆人，季薔剛上車就被嗆得憋了一口氣。

  接頭人的素質真低！

  季薔腹誹著，卻不得不走過去，她現在是有求於人！

  皮夾克男人瞧一眼季薔懷裏的黑包，齜牙一笑，露出一嘴大黃牙：“是嫂子吧？趙哥讓我來接你！”

  這算是暗號了。

  季薔點點頭，按照皮夾克男人的示意，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

  這輛城鄉公交的車漆都沒有補，車內的環境就別指望有多好了，座椅髒的出了包漿，季薔往上一坐，就覺得全身哪裏都癢，靠背更是髒的季薔不想靠上去。

  “放輕鬆點兒，別端著，惹人注意！”皮夾克男人壓低聲音提醒季薔道。

  季薔的一顆心頓時緊張地怦怦直跳，趕緊往四下探望。

  “別看，從現在開始，你裝睡就行了，再有20分鍾，這輛車就該走了。”

  皮夾克男人說著，把頭上的那頂皮帽子丟給季薔，讓季薔用來遮臉。

  黑帽子帶著一股非常刺鼻的油脂味兒，季薔隻是拿到手上，就被熏得連連幹嘔！

  皮夾克男人見狀一撇嘴，把自己的皮帽子收了回去：“這麽嬌貴啊？以後有的苦吃咯！”

  季薔難受的捂著嘴，聲音悶悶地問道：“能不能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不行。”

  “那我坐前麵。”

  “不行！”

  皮夾克男人一把拉住想要站起來的季薔，將她死死地壓在座位上，湊到季薔的耳邊，壓低聲音警告她道：“不想被人認出來你這個殺人犯，就老老實實地跟我坐在一起！”

  皮夾克男人的嘴很臭，那一口大黃牙足以證明他是個不愛刷牙的人，毫無素質地表現和能與侯岩做搭檔，又說明他也不是個善茬。

  恰逢這時候有倆男人上車，季薔瞬間老實了！

  她不能衝動！

  現在離開京城才是最重要的！

  她必須要忍！

  ……

  汽車站定了發車時間表，到點準時走。

  換了新偽裝的侯岩蹲在汽車站的外頭，親眼看著開往馮莊的那輛城鄉公交開出汽車站，並看清楚了季薔和老孟都在車上，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終於把這個女人送出去了！”

  侯岩又蹲在汽車站門口抽了兩根煙，才站起來，這回依舊沒有進車站，而是直接進了車站旁邊的招待所。

  “給我開一間房。”

  “住多久啊？”

  “住一晚，明天早上走。”

  ……

  城鄉巴士在破路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把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的季薔晃悠睡著了，她是被人推醒的，推她的人是那個皮夾克男人，季薔睜開眼以後，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靠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外頭天也黑了。

  季薔有些尷尬，又有些嫌棄，趕緊坐直身體，並下意識地嗅了嗅鼻子，想聞聞自己身上有沒有沾到男人的臭味兒。

  皮夾克男人看到了，不耐煩地說：“拿好你的東西，該下車了！”

  季薔趕緊抱好自己的黑包。

  馮村是最後一站，到這一站，車上的乘客隻剩下季薔和皮夾克男人，馮村的車站也很小，站裏隻有兩台車，出了車站是一家又破又小的招待所。

  季薔看著皮夾克男人往招待所的方向走，以為他們今晚要住這裏，沒想到皮夾克男人拐進了招待所旁邊的巷子裏。

  季薔穿過這條灑著垃圾帶著髒水的黑巷子時，恍惚覺得自己像一隻不敢見光的過街老鼠，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

  “我們去哪兒？”季薔問。

  “去住的地方。”

  “剛剛那不是有招待所嗎？”

  皮夾克男人哼笑一聲：“招待所要登記身份，你敢登記嗎？”

  季薔瞬間啞言。

  皮夾克男人接著又說：“侯岩今天趕不回來，等會兒我就開一間房，對外說咱倆是夫妻，免得人家懷疑咱們孤男寡女。”

  “隻開一間房怎麽住啊！”

  “你今天在車上睡得都挺香，躺床上還睡不著了？都什麽時候了，湊合一晚得了！”

  季薔被懟，低下頭，亦步亦趨地跟著皮夾克男人趕路。

  最後，他們到了一家連招牌都沒有的家庭旅館，象征性地登記了一個名字，就辦了入住。

  房間很小，門打開就聞到了難聞的黴味兒，屋裏隻有一張1米2的床和一個小破桌子，連個板凳都放不下，更別說獨立的洗手間了。

  “這根本沒有地方打地鋪啊。”季薔道。

  “怎麽？你還擔心我對你做什麽啊？想多了吧你！”

  皮夾克男人這麽說，反倒把季薔臊得好似沒臉沒皮的人。

  “可這床也太小了！”

  “怎麽那麽多逼事兒！不想跟著我就滾，賺你點兒錢真是煩死了！”

  季薔真有拎著包走的衝動，可這裏不是她熟悉的京城，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熟悉的侯岩，更不是能一直包容他的顧榮！

  季薔訕訕地坐到床上，憋屈又惱恨。

  “咚咚——”

  老板來了，端著皮夾克男人訂房時點的兩碗肉絲麵。

  肉絲少的要挑著吃，麵給的很實在，季薔餓了挺久，加上又不想跟皮夾克男人說話，低著頭一直吃，一口氣把一大碗麵條吃完了。

  吃完以後，季薔吧嗒一下嘴，覺得麵條鹹了點兒，一抬頭，眼前多了個茶缸。

  茶缸子是搪瓷的，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邊沿磕掉了白瓷，還有些變形，非常地舊。

  “別嫌棄了，紅糖茶，我特意花錢從老板那兒買的紅糖。”皮夾克男人說道。

  季薔接過來，小抿一口，確實有紅糖味兒，但是跟她平時喝的紅糖茶味道不一樣。

  “我放了一大勺，是不是很夠味兒？”

  季薔又抿一口，還是喝不習慣，但是嘴裏又鹹，幹脆一口氣喝掉了。

  “嗝……”

  季薔沒有形象地打了個飽嗝，打完嗝發現自己有些反胃，幹嘔了兩聲，又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這感覺來得毫無征兆又非常地猛烈，季薔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手也沒力氣了。

  “哐當——”

  茶缸子掉到了地上，季薔也失去意識地倒在了床上！